监狱。
涂恒沙坐在会见室里,隔着那道玻璃窗,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说不期待不紧张是假的,但有多激动倒也未必,这个她应该称之为爸爸的人,毕竟在她生命里缺席了二十年。
他终于来了,她也在五岁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
的确比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苍老许多,连胡茬都是花白的,清瘦的脸庞,微微佝偻的背,还有那双低垂的、不敢看她的眼睛,都和她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以为自己不会失态,可莫名的,还是湿了眼眶,握着电话,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该叫“爸爸”,但那两个字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大约只是因为不习惯……
探监室里已经响起了别人家的对话声,或哭泣,或欢喜,只有她这儿,良久沉默。
不知谁对里面的亲人说了一句,“别急别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呢,咱们慢慢说,慢慢说啊……”
只有一个小时啊……
她猛地抬头,刚想说话,却见里面的人也抬起了头,两人同时说了声“那个……”,而后同时又息了声,同时说,“你先说……”
隔着玻璃,都看见彼此脸上无奈的微笑。
“还是……你先说吧,”她轻道。
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千言万语准备了许久,一时却不知从那句开头,无数话语在舌尖打转,问出来的却是,“你妈妈好不好?”
莫名的,心口有些发热,心头也升起一句话,他总算还记得妈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颤抖,“好……”
“她……”他欲言又止,最后缓缓低下了头。
涂恒沙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想了想,凭自己的感觉说,“她一直没有再成家,独自一个人把我抚养成人。”
他进来后,就执意跟妈妈离了婚,他应该也是好意吧,放妈妈走一条更好的路,不必再与他有牵扯,可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一直没有再婚。或许是不相信婚姻了?又或者是为了她?她有时候问过妈妈,但从来没得到过回答,但妈妈骨子里是一板一眼很传统的女人,她清楚。
而他听见这话,再次猛然抬头,这一回,眼里竟然有泪意,鼻尖都缓缓发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