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辜负了她……”他哽咽,双眼通红的,终于把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也对不起你……”
涂恒沙并不需要听他的忏悔,他在这里面二十年了,想来所有时光都用来忏悔了吧?不然如何度过这漫长岁月?那她来干什么的呢?她这二十年来一直想干什么呢?
哦,对,她是想来告诉他:我是涂恒沙,是你的女儿。
上一回来见他,便是冲着他的背影说了这样一句,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所以,还是要说给他听的。
“我是涂恒沙,是你的女儿,我长大了。”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玻璃那一端的他说,说完,好像心里便松了,好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也不明白,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她这么多年来的执念,以及为什么会有这个执念,每次来一心地便想要把句话说给他听,你看,我长大了,没有你,我也长大了,长得好好的。
大约,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丝隐藏的怨尤吧?在她小小的肩膀撑起妈妈的病,撑起一个家的时候,应是想过的,想过若是有爸爸就好了……
所以,说了,也就扬眉吐气了吧?
他听到这话,最初是一惊,而后渐渐露出了苦涩,点着头,“很好,你很好,只是苦了你了,小小年纪就要照顾妈妈,我太不堪,我……不配当你爸爸,不配有你这么好的女儿。”
涂恒沙有些奇怪,他在里面,怎么知道是她照顾妈妈呢?怎么知道她辛苦呢?
他隔着玻璃也看见了她困惑的眼神,“是他告诉我的,那个男孩子,姓许的那个,许……平章的儿子。”
她恍然,也是,他还做过监狱犯人的专访。
他继续道,“这可真是命运弄人,我万万没想到,会是他,我想了很久还想不通,怎么就让你遇上他了?不过,他是个好孩子,人品比他爸妈都好,只是隔着一个我,倒是委屈了他,得多在乎你,才会跨越杀父之仇,愿意和你在一起,没有芥蒂。”
“他……”涂恒沙握着话筒,犯了困惑,他这采访,是不是说了多余的话?
他接下来的话给了她答案,“他前几天来找过我,我以为又是采访,谁知道,他跟我说了他和你的关系,是他劝我见见你的。”
她愣住了,难怪他突然愿意见她了,竟然是粟融归的功劳……
“沙子,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愿意见你,是因为我觉得我是你的耻辱,我没有脸见你,你们娘俩就该忘了我,组建新的家庭,过新的幸福生活,你的成长,我更是无能为力,这样一个爸爸的存在,反而只会是你的黑点,所以,不如不要见了,彻底与你们断绝,也希望你们能忘了我。我一直这样想,直到前几天他来找我。他跟我说,时间最是无情,二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在时间这条长河里,人不过如沙砾一般渺小,大浪淘沙,终将沉淀在时间的河里,但,世人总会有遗憾,有完不成的心愿,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我的逃避其实只是成全了我自己,从没有替你想过,你是不是想见我,是不是有话跟我说,是想骂我还是想怨我,都没有问过你,这对你不公平。他这些话点醒了我,原来我这么多年的为了你好,其实是我自私的借口,是我懦弱的借口,我只是不敢见你而已。”
涂恒沙惊呆了,他竟然这么说过吗?
“他还说,他不希望你留下遗憾。生命渺小而脆弱,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面,也许,每一个今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他这是……怕我早死吧!”涂成功又道,“他说,他希望你能完成你的心愿,能说完你想说的话,在你还有机会说而我还有时间听的时候。话说的不中听,但却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