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偏院,但是却并没有任何萧条荒凉之感,只是围墙多了些青苔,那里有个假山,山脚有流水叮当。晏府有条贯穿全府的小溪,没想到这条小溪在偏院也顾自流得欢快,叮叮咚咚流水响叮当,一点没有被寒冬唬住。
推门而入,丫鬟还在打盹,看起来伺候江重是一件好差事,晏绥九进了院落能听见丫鬟的呼噜声,伴随的还有小孩打喷嚏的声音,想来这样冷得天,伺候的丫鬟也没尽心,四岁孩童不生病才怪了。
晏绥九来到江重的房间,推门而入,只见江重蜷缩在床榻上,被褥上全是油污,小脸冻得通红。听到推门声,江重倏地睁开眼,见来人是昨日提剑杀自己的人,他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晏绥九解开织锦皮毛斗篷,置于枚於接来的手,又让她去将伺候的丫鬟唤来。这才望向床榻上的重儿,江重和江漓长得极像,眼睛如星宇,只是江漓的眼混沌无光,而江重的眼中清明,此刻带着不安和恐惧。
她几步走上前去,坐在卧榻边上。江重紧张的拉了拉被褥,试图把自己裹得再严实点,以此来缓解心中的不安。晏绥九看到他的手,尽是冻疮和烂掉的水泡。
在记忆中晏淮清似乎没有为晏康越做过什么事,杀了江重是其一。她算了算,晏淮清杀了江重没多久后,晏康越给晏淮清寻了一门亲事,是大梁骠骑大将军宋欣。
晏绥九入宫后,只寥寥见过晏淮清几次,宋欣对晏淮清很是疼爱,每每见了自己也是一脸防备警惕,生怕她将晏淮清害了去。她当时还在洋洋得意,一个大梁皇后,一个将军夫人,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在背后定叫晏淮清笑话了不少时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齿人而无止,她那副小人嘴脸现在想来还真是拿不出台面。
晏绥九伸手摸摸江重的脑袋,“重儿莫怕,姐姐今日不是来杀你的。”
江重头一偏,下意识躲过晏绥九手掌,忽然意识到自己举动会惹怒面前的人,又吓得一阵哆嗦。
晏绥九倒也不在意,这样惧怕的眼神她在江漓的眼里看得多了。正要说话,传来一阵敲门声,枚於在门外道,“小姐,人带来了。”
“进来罢。”
话音一落,门被推开,玉画被枚於拉扯着跪在晏绥九面前,她摆出十分恭敬的模样,唤了声“二小姐。”
晏绥九也不去看她,只做出惊奇的模样,涂着丹寇的玉指掩住嘴唇,另一只手搭在江重额上,“怎的这么烫?”
“二小姐,看样子似乎王爷是患了温病。”枚於接话道。
“这样冷得天儿,穿的这样单薄。王爷千金之躯,娇养惯了,屋内连个像样的取暖物件都没有,患了温病也是难怪。”晏绥九左右打量着这间屋子,其实太师府就算是偏院也比寻常人家好,就算与禁城相比也不会差的太多。
只是天冷叫人懒倦,取暖的火盆里银霜炭早已经燃烧殆尽,变作灰白堆积在四足而立,通身碧蓝的椭圆铁盆之中。看得出来,火盆里的木炭已许久没有更换,这伺候的人,当真是偎慵堕懒。
晏绥九说完后,拉火盆旁边的玉画起身,把头上的白玉簪子取下塞在玉画手里。
玉画扑通又跪下,“二小姐。”有些着急道,在晏家,晏绥九一直与晏淮清相争,上让贵人主子讨厌,下常逮了丫鬟小厮发气打骂,下人们唯恐避之不及,今日她笑盈盈给自己首饰,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吓得跪倒在地,双目蒙了泪,作出恐惧至极的模样。“奴婢哪能拿小姐的东西。”
晏绥九这回倒也不拉她起身,她盯着脚边的玉画,语气中笑意不减,“我未曾做什么,至于你这副模样?这只玉簪值不了几个钱,你去换了给小王爷买件合身的衣裳。若是换的银两还够,再请个大夫来。若是不够,玉画啊,你之前是伺候大夫人的,好生求求大夫人,请她让府里的大夫来瞧瞧。”
“这……”玉画有些为难,她明白晏绥九话里意思,是在给大夫人泼脏水。她偷偷瞥了一眼江重,却对上晏绥九的目光,又赶紧垂下头来。“大夫人吩咐奴婢伺候王爷,奴婢不敢不放在心上,只是王爷向来体虚,三天两头病着,奴婢也是焦急着呢。”
语毕,听见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玉画,你是不是糊涂了,小王爷身体不好,是太师专门请来养病的,你好大的胆子,太师让你伺候王爷,你个狗奴才不把太师的话放在心上,这一来二去竟让王爷病了好些时候,你该当何罪?”
玉画一听忙道,“二小姐,奴婢照顾王爷尽心竭力,奴婢冤枉啊,”
“那你便是如此伺候的?”晏绥九厉声呵斥,“大夫人只吩咐了你一人伺候,你便觉得王爷不是贵客了?太师清风峻节临财不苟,叫你一人好生伺候,是你故意曲解主子意思还是你觉得太师根本是簠簋不饬、中饱私囊,侍奉的下人要成千上百才能伺候得了主子?才能体现太师府的待客之道?”
“玉画不敢。”玉画脸都快贴在地上,“玉画这就去为王爷请大夫准备衣物。”
“去吧。”晏绥九笑了笑。
上一世晏淮清杀了江重,晏康越将她许配给宋欣,这一回,便不知能不能活着嫁给宋欣呢。
“小姐。”枚於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下人们对晏绥九阳奉阴违也不是一天两天,府里掌事的还是东院的太师夫人宋氏,玉画溜得这样快,想来定是告状去了。
“无妨。”晏绥九看江重瑟缩的样子,将枚於手中的斗篷覆在江重身上,看着自己短命的小叔,道,“父亲该下朝了吧,随我去寻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