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还敢嘴硬!”他被我的厉声打断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我。
“不!不!”他用力摇着头,仿佛要把头都摇下来似的,“我们是真不知道幕后主人是谁,只有一个小宦来找我们,说他家主人要杀一个女人,给我们一千两白银,问我们干不干。天掉下的馅饼,焉有不吃之理?”他吸吸鼻子道。
“小宦?”会是谁?事情越来越脱离我预定的轨道了,敌在暗,我在明,今后的路得更加步步为营,不然,什么都玩完!我面色一沉,转身,听得后面松了口气的声音,我冷笑一声,手中的剑反向一击。
“你……”只听得一个压抑的“你”字音后,就销声匿迹了。
“泪嫣,他既已说明,你又何忍……”秦迹棠怜悯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刺客道。
我擦拭着剑上的血,道:“纵虎归山,必留后患。”
“究竟是谁要杀你呢?”秦迹棠担忧地问,“泪嫣,你到底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仇家找上你?”
我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等擦完了剑,我起身,道:“怕死大可不必跟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秦某会怕死吗?虽然秦某只是个穷酸书生,但是,该有的顶天男子气还是有的。若怕,一开始我就不会跟来。”对于我的话,秦迹棠甚为气愤,语气不禁有些加重。
我没有答话,走着我的路。身后很快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
山脚下,又是一阵似有若无的杀气。我蹙紧眉头,眼里暴戾之气毕露。一波又一波,到底是谁!
见我身体绷紧,秦迹棠问:“怎么了泪嫣?”
“杀气,似有若无,是高手。”我左顾右盼,道。
“好敏锐的洞察力!”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紧接着两条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两侧缠上来。
我推开秦迹棠夫妇,挥剑斩下,只听到黑袍撕裂的声音,那影子往后一翻,逃过了,另一侧的影子立刻欺身而上,由背后向我刺来,剑尖闪着银光。“铮——”一声,对方的剑和我的剑杠上,发出尖锐的震鸣。
两条影子鬼魅般缠在我周围,速度极快,一时之间,我竟刺杀不得他们。那两影子互递一眼色,分两边齐齐向我刺来,我向后弯倒,险险躲过,并趁势挑开他们的剑,一招流光分影剑,逼得他们反击不得,连防守都成难事。几招下来,但见夜空中只有几条光线在飞蹿划圈,不多久,光线消失,白色身影翩然落下,两条影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后在空中炸裂。尸块散了一地。
“还有多少,尽管一起来!”我对着远方嘶吼,“不管你是谁,除非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更惨重的代价的!”
天明的时候,我们赶到了一个村子,很小的一个村子,也是这条路上唯一的一个村子,整夜厮杀使我精疲力竭,眼睛充斥着可怕的血丝。
村子里的人看到满身是血的我,吓得躲得远远的,都关起了门放下了窗。只有一个老婆婆看到我们,没有逃,好奇地眼光一直追随着我们。
秦迹棠想了想,停下脚步,在她面前拱手礼道:“老婆婆,我们三人路过此地,遇上了山贼,拼杀了一夜,实在累急了,可否借宿一宿?等一恢复力气,我们就走,不会叨扰您太久的。”
“哦,无妨无妨,家中只有我和我的孙子,三位不嫌屋子小就可以了。”那老婆婆咧开无齿的嘴,口沫横飞。
“如此,多谢了。”秦迹棠在此弯身作揖,回头对我们说,“一夜无眠已经很累了,路上还对付杀手高手,泪嫣,进去睡会儿吧。”
我睁着无神的眼眸,表情麻木,游魂般走进去,找着了破棉床,倒头就睡。
醒来已是夜,老婆婆备了饭菜在桌上,粗茶淡饭,却吃得我津津有味,狼吞虎咽,恨不能把所有的饭都灌进嘴里。
“慢点吃,小心噎着。”老婆婆慈爱地说道。
“泪嫣,没人跟你抢,慢慢来。”秦迹棠无奈笑道。
“姐姐,你是不是好多天没吃饭了?”老婆婆的孙子小杰取笑道。
“哈哈哈哈……”几个人说着我,竟一同笑起来。
我眼角有些湿润,看着老婆婆慈祥的脸,听着小杰天真的笑声,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就像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每逢假期,我都会回到我的家——“明未至孤儿院”,和院长妈妈、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用晚餐,平平淡淡,却是个充满笑声和欢乐的家。家……一个多么诱人的神圣的名词啊。
“早点睡哦,漂亮姐姐。”临睡前,小杰调皮地跳到我的房间里,说道。
“那我呢?”苏嫆孩子气地问。
“你?”小杰歪着头,装作愁眉苦脸地说,“我从来不和嫁了人的姐姐说晚安。”说完,还吐吐舌头,逗乐了苏嫆。
“小杰也早点睡啊。”我道。
“嗯。”小杰乖巧地点点头,和经过门口的秦迹棠返回房间。
夜里,我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实在太累了,想到这一路来杀手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八成是做梦吧,就翻了个身继续睡沉了,竟一觉安眠到天亮。
“啊——”一阵凄厉的尖叫把我吵醒。猎人的警觉使我立刻取了剑下床跑出房去,就看到秦迹棠抱着颤抖不止的小杰泪流满面。苏嫆衣衫不整地跑出来,错愣地看着我们。
老婆婆的房间里,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奶奶……奶奶……”小杰泣不成声地叫着。
我脑门上猛一跳,夺门而出,整个村子寂静得,好像一座坟墓。我抬脚踹开一家又一家门户,里面的人都已被剑刺穿要害而死。我狂奔到外面,看到入村的那块刻有“天然村”的大石头上多了一行血字:武媚娘,我要让你看着所有人因你而死,我要你尝尽我尝过的痛苦!
“啊——”我发出惊天动地的悲吼,这吼声穿破九霄云外,冻结所有泪水,只留下愤怒豪恸的余音久久不散。我几个起落,手中的剑在空中劈斩,剑气所过之处是均顽石崩裂,古木栽倒。直到力气全部耗尽,方才大口喘气,以剑支撑着跪在地上,双眸爆裂般凸出,汗如雨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泪嫣。”秦迹棠和抱着已经哭累睡着的小杰的苏嫆轻步走过来,道,“难道我们所过一村,那些杀手就要血洗那村吗?难道我们真要在山里隐居一辈子才能让无辜的人幸免于难吗?”
我对天幽幽长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以我生此惨案,心无限悔矣,愿天地齐悲,山水同泣,慰我死者在天之灵。”言罢,三叩九拜。
秦迹棠也跪下来,向那村子的方向磕头叩拜。
磕得额头血迹斑斑,我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剑指天,道:“我白泪嫣对天发誓,若有一天让我查出幕后者为何人,定抓他来此磕一千个响头,再取其首级以祭‘天然村’的每一个村民,如违誓言,就……”
“泪嫣!”秦迹棠突然拦截我的话,道,“小杰以后怎么办?如果不是他和我睡的话,只怕……”
“小杰……”我看着脸上泪迹未干,连睡梦里都皱着眉头的小杰,说,“从今天起,更名为白释杰,成为我的儿子。”将剑别于腰间,我伸手接过小杰——白释杰,姗姗离去。
秦迹棠默默跟上,苏嫆惊愕地看着我,任由秦迹棠牵着手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心欲静,红尘偏在黑夜中舞蹈,想找到我梦里的芳草,该往哪跑?一路上,由爱生怖由情生烦恼,般若波罗一声声缠绕,谁能明了?都知道逍遥好,欲望却忘不了,那花开花落知多少?都知道拥有好,行囊却背不了,谁来打扫?都知道相聚好,恩怨却忘不了,那夜来风雨知多少?你是我最满足的烦恼——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