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自谦,她素日里也是如此,只是成仙后少了几分人气,再无半点奴颜婢膝的样子。非是她对待李妍和气,她瞧不出李妍前事,却能感受来自她身上浓郁的仙气,醇厚无比,她成仙日子小,见过这样的也就两个,一个是她生前的主子,一个是她如今的主子,故而她亦不知这自称兰陵来的姑娘,会是哪位仙家上神正在历劫,定是不能得罪的。
“方才见你们不曾在家,便烧了些饭菜,如今快晌午了,都来吃些菜罢。”轻舞大方招呼他们,倒是让他们不好拒绝。
李妍观察她的时候不动声色,却觉得眼前这位自称青丘洒扫婢女的轻舞,定不是寻常之辈。既已成仙,还与旧主有瓜葛,想来必有缘由。她小口的扒着饭,见他们互动十分默契,脑中灵光一现,竟让她想明白了。
“青丘事忙,这次你要待上多久。”清时放下碗筷,问道。
轻舞本就没有吃东西,见他问自己,便道:“国中无事,上神允许轻舞伺候公子身侧。”
啧啧啧,李妍心中大为惊奇,是什么样的主子竟让一个仙子来凡间伺候一个凡人,她颇有些好奇,只怕这清时也来历不凡,神仙的事情她还是少掺和了。
“胡闹,成何体统,你等会儿就回去,不要再来了。”清时面色肃然,他待轻舞亦是有些情谊,只是如今天人永隔,自当遵循天道,不能坏了规矩。那边的轻舞脸色惶然,怯怯不再开口,他缓了口气,劝道:“如今你我并非主仆,你亦要小心行事的。”
“上神说了,待公子历劫回来,就让小舞到公子身边来的。”
李妍见状,知道后面有些话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便起身借口出去了。外面的栖梧森林,阳光正好,洒在叶子见,镂空在地上,十分的舒爽。她眼尖,竟又看见了昨日草原上见到的白兔子,上前蹲下去,摸了摸兔子的脑袋,笑道:“是你吗,小兔子,怎么跟了我一路。”
那白兔子十分温顺,没有反抗,任由李妍抚摸,她十分遗憾的叹口气:“若是在宫中,我定收了你养在昭阳殿里,可现在我一路奔波,餐风露宿的,也没法照顾你,你还是去寻了另外一个主人去吧。”
李妍抬头看看屋里还是没有动静,知晓自己与清时也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她又叹了一口气,终究不好再打扰别人了,燕南风光不止一处,她要赶在日落的时候寻到人家。
她悄声入了自己昨晚居住的地方,再回头看了一眼那方登对的一对,轻笑心想:“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离开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只是远方有马嘶声,才引起他们的注意。
清时再回头的时候,方才还在他案桌写字的姑娘,如今还哪里有身影,只余下缕缕暗香。他才注意到桌上放了一封书信:清时兄长谨启: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曾与故人丹陛见,无限江山,别是容易,恨无交密。相逢一饭道前缘,青鸾探看,鸟兽散,飘然归去。聚散匆匆,相逢终有,芙蓉宛转在中州。
清时看罢,长吁一口气,却将信封平平整整的放好,收入自己珍藏的匣子里。“轻舞,以后有缘再见,你我终究不能如此了。”
“公子!”轻舞眼含泪水,跪在清时跟前,“小舞自幼跟随公子身侧,同公子生死与共,难道公子要为了一个不想干的外人,弃了小舞吗?”
“你如今身怀仙籍,于我而言已是异类,此地为凡世,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收好东西,他起身扶起轻舞,“你若顾念半分主仆之情,便回去罢,不要干涉我的命数,自有相聚的时候。”
轻舞眼泪扑簌簌的落下,美人垂泪,自然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那个夭夭,到底是谁。”
清时摇摇头,苦笑道:“我亦不知,可我有预感,我这一生,是为她而来。”
他亦不晓得前缘,也不知后来如何,可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想让她记住,他叫清时,而曾经他也叫过她‘夭夭’,他们之间不再是陌生人。
轻舞从不曾见过这样的清时,清冷孤高,可那背影却万分的孤寂。直到后来的几万年过去了,她侍立他身旁,看他提笔难落字,凝视东荒,才懂得这样的寂寥,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争取了,就能得到的,天地浩大,又如何争的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