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瑾穿上新衣,从家里的竹篮子挑出几条好肉,又上街买了些好布料,便向梁家走去。
这水桥县是个大县,读书人多,有功名的也多,光进士就出了好几位,秀才就更不用说了,不需要数。
梁家在当地不过一般人家,主要是梁主簿在衙门里有一两分薄面,所以家境还不错,当然相比起遭难的陆家,已经好上太多,陆瑶那个时候算高嫁了。
所以刚开始陆瑾到梁家做客的时候,总能遭到一两个白眼,特别是梁夫人,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总觉得他来上门就是打秋风的,结果最后奚落的话都会落在陆瑶身上。
时间久了,陆瑾也就知道了,为了让姐姐少受些非议,他能不上门便不上门。后来做了屠夫,手里有了些钱,每次来看姐姐,他必定尽量多带些东西来。
“你来就来了,这些东西就别带,攒着点钱,给你娶个好点的媳妇。”
今日见到陆瑾,陆瑶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心。这个弟弟别看平时说话少,对人也和和气气的,可要是犯起拧来,谁也劝不了。
当初为了那一套疡医工具,硬生生地扯着脖子跟爹和爷爷闹了一个月,直到后者同意为止,这次来真怕他跟梁秀才算账。
陆瑶自己受委屈些没关系,可关系到弟弟,她就不能不多想了。
她已经有些后悔,昨日里为什么不再忍一忍,等伤口好些了再去看弟弟。可是她知道,她就是因为忍不住,才跑出去喘口气,那个时候若不是还有陆瑾,或许也已了无牵挂。
经过一晚上思考,陆瑾已经冷静下来了,怒意和戾气都被他压在心底,所以说起来话还算平静。
他说“姐夫呢?这个时候书院应该已经停了吧?”
陆瑶想起丈夫,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昨日回来的晚,他还在休息,你……别去找他了。”
陆瑾看向她,此刻她的眼睛里带着恳求。
陆瑾握了握拳头,缓缓地点头,“好。”
若是后世,这个时候,不用说,一定拉着陆瑶去离婚,这种男人还能留着过年?告他家暴,让他牢底坐穿!让他赔偿,倾家荡产!
可是这个时代,对女子本就极大不公,丈夫若是打死了妻子,也判不了多少罪。若是休书或哪怕和离,从夫家离开的女子定会陷入非议之中,娘家若是不收留,下场更是惨淡。
所以他一定要跟陆瑶谈谈,他一点也不介意养姐姐到老。
“三姐,我们说说话吧。”
陆瑶看着弟弟,起身将房门关了。
“哎,这是怎么了,门关那么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敞亮着说呀?”
正当姐弟俩要谈心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娇娆的声音,接着便是砰砰砰的砸门声。
“姐姐,妹妹们有事找你呢,开个门呀!”
听到这两个声音,陆瑶的脸上顿时闪过一道怒意,可最终还是如石子落入水面晃了几圈涟漪就消失了。
“阿瑾稍等,我先打发她们。”
陆瑶起身开了门,不过半扇,刚问了一句“什么事”,门口的两人便大力地一推,挤了进来。
声音如人,是两个打扮地妖妖艳艳的女人,也是梁秀才的两个妾。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另一个无奈的地方,男人纳妾,天经地义。
“哟,原来还有一个俊俏的小哥在呀,怪不得。”其中一个穿粉色衣裳的女人捂着嘴笑,露骨的眼神在陆瑶和陆瑾两人之间来回,她挺着肚子,装模作样地抚摸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有个孩子。
陆瑾眯起眼睛,面无表情。
陆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便见她的身后的一个黄色衣裳的女人说“妹妹别乱说,那是姐姐的弟弟。”
这女人较之前的那个年纪又大了些,然而再大也大不过陆瑶。
“哦,那就是娘说的,常常过来白吃白喝的小舅子呀,怪不得呢,姐姐将他养的极好,将来也这样对待我家的小子,妹妹就心满意足了。”
“就怕姐姐不愿意呢。”另一个捂嘴笑着。
“弟弟毕竟是外人,哪有我肚子里的这个才是梁家种呀,虽然姐姐生不出来,可将来也得孝敬大娘的不是?别里外不分,偷偷便宜了外人。”
这两女人一唱一和听得刺耳,陆瑶的脸色越来越黑,冷声问“你们究竟来这里干什么?”
“这不快要过年了,家里人来人往的,总不能再穿旧衣裳,听说姐姐最近在做新衣……”黄色衣裳的女人目光在陆瑾身上转了转,又在桌上的布匹上看了看,笑道,“姐姐真是贴心,料子都准备好了,瞧这颜色,可是好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