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做屠夫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曾经是外科医生,玩的就是手术刀,那刀常年放在他的口袋里,切菜切肉,去壳剔骨,吃牛排,乃至泡个方便面,拆个快递都能先划个口子,特别方便,也特别顺手,可以说这刀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要不是后来医闹的那一锤子,这个习惯能一直保留到退休。
穿过来后,这缩小的身体,不一样的生活,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最终还是求了他爹为他打造了一套手术器具。
当然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工匠的能力和材质要想达到现代的要求这是天方夜谭,精度和锋利程度也有欠缺,有些规格只能作罢,而且都是手工,并不能量产,拆卸和装配配件也是不能的。
他是尽力将外科手术要用的器具图都画了出来,终究勉强地凑成一套,想想凑合着用吧。
这么小的孩子打造这些器具本就不合理,家里可都是大夫,粗略一看便知道陆瑾这是要做疡医呀!
疡医是最低贱的医术,正统大夫谁会去做?不过陆瑾作为家中独子,他撒泼打滚就想要,还拿着华神医所著医书中的断肠缝合术质问自家老爹和爷爷,最终作为神医是不会错的,陆瑾也就赢了。
一个爹,一个爷爷吃不消了,只能暗搓搓地替陆瑾找工匠去打,当然说好了,自家研习是可以,切不可以到外头胡来,要知道华神医的的断肠缝合术究竟真假还有待可证,毕竟这年头没人这么做。
陆瑾只要工具到手,别的也不在乎,他才多大,谁会找他看病。
常年单身狗的陆瑾要这些其实无非要个安全感,手术刀陪伴了他太久,没有在口袋里放着,不习惯。
而且前世那一锤子给他的痛太深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再动刀。
当然也正是他这个习惯,这副手术刀依旧在他的身上。
不过他这个默默的想法终究在现实中被打败,要知道除了医术,他真的什么也不会!
十年的少爷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干什么?虽说回乡里,但那么多年过去了,从爷爷十来岁做学徒开始出来,混到太医院院正,现在头发花白,乡里哪来的安身之地,连个老宅都找不到。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在镇上租屋子住,自然靠的还是大姐的那包银子。
银子会越用也少,替二姐置办份嫁妆花了一半,在这镇上租房子安身,给三姐准备嫁妆又花了不少,最终爷爷故去做白事后就一贫如洗了。
想想这个时代,阶级如此严苛,像他这种罪人之后,虽然侥幸没有下狱或流放,但在罪名没有洗脱之前是别想再进一步,读书不能考试,习武不能晋升,唯有安分守己,老实过日子这一条路,别被上位者记起来。
是以找份工作便迫在眉睫,总得先养活自己吧。
反正迥然一身,做什么都行。
他会的也就拿这把刀,既然在人身上不行,那给畜生下手总不会有罪吧?
潜意识里,陆瑾还是不希望将前世的这份手艺丢下。
不过还别说,做手术医生谁手里没解剖过尸体,杀过几只实验动物,鸡鸭猪是最没有压力的。
而且为了追求完美细致,各个器官组织,分离起来更是讲究分毫不差。
是以别看陆瑾年纪小,这杀猪杀得也颇为美感,内脏,皮肉,胫骨解地是干干净净,一目了然,根本就没什么浪费的,连二次加工都省略了。
庖丁解牛盖是如此。
年节将至,忙碌了一年的劳动人民终于可以在这个时候喘口气,省吃俭用下也愿意小小地奢侈一把,是以杀猪宰羊这个时候是最多的。
陆瑾年纪不大,可已经是乡镇上有名的屠夫,来请他掌刀的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预约了。
无他,就是浪费少,解得干净。
又按照惯例,除了给陆瑾杀猪的工钱,主人家还得送一两条肉做添头,陆小哥光棍一条,拿的就比别人少,就冲这点来邀请他的就比别的屠夫多。
再者杀猪本是血腥的场景,可看陆瑾杀猪不知怎的就有一种美感,少年本就是清秀,拿起的刀子也小,可就是利利索索地下刀不带犹豫的,猪身上没有多余的口子,痛苦挣扎都少。
陆瑾每一次杀猪,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里面还时不时地传出叫好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卖艺杂耍呢。
这两天陆瑾早出晚归,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手上沾满血腥,不过收获也颇丰,家里搁置的肉已经不少了。
幸好天气冷,在这没有冰箱的时代,也不太容易坏。
今天杀完也就消停了,是以陆瑾回来的比平时晚一些,已经披星戴月。
不过他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手臂上挽着个包袱,因为天气冷,时不时地呵着气,看身形……
“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