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对,那笨蛋连当个鳏夫的资格都没有。
应全白了顾惜朝一眼,“不过是个愣头青童子鸡就把你折腾成这样,等以后真成了事还不得把你吃的死死的啊。你怼我的时候那些厉害劲儿呢拿出个十分之一来怼他都好使啊,还是你舍不得”
顾惜朝从听到“童子鸡”开始脸就一路绿下去,听到舍不得的时候再忍不住,一斧头飞过来,“赶紧给我闭嘴”
应全头一偏,斧头贴着脑袋竖着砍进他身后的椅背。
伸手试了试,嗯,入木三分,很牢靠。
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不光柴永焌腰子疼,应全自己也是自伤八百,腰酸背疼着呢,脖子也酸溜溜的,这斧头来的正好,应全干脆就把脑袋往斧头上一靠,十分省力。
“我说什么了就让我闭嘴童子鸡”应全明知故问,推心置腹装,“我跟你说你信我,别看庞统那副德行,一清二白一只童子鸡妥妥的,别说相好了,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身边儿的人一色都是男的,我都替你看过了,老的老丑的丑,没一个可疑的。”
顾惜朝的脸色羞恼得涨红,奈何他堵不住应全的嘴。
而且也是有点儿想听吧,要不为啥不跑呢
应全很有眼力价地没有戳穿他,接茬点评道“童子鸡就是这样啦,喜欢大惊小怪的。你要是想吃这只鸡呢,想法子调教调教就好啦,比如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什么的。要是觉得实在很烦,那不是还有那么多只鸡等着你吃呢吗眼界放宽一点儿,别盯着一只鸡看,比如那个黄金鳞,庞统不说,你也不知道他之前一直都在看你不是,多看看别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比庞统那棵歪脖子树更好的呢”
顾惜朝对应全的“苦口婆心”是拒绝的。
他越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脑抽地跟应全废话。
“还是说回黄金鳞吧。”
应全扁扁嘴,好嘛,不领情就不领情吧,“黄金鳞身上有什么新发现吗”
顾惜朝起身,从浩如烟海的文书档案里头扒拉出一本小册子丢给应全。
应全接住一翻,里头都是硬干货。
这才叫把树叶藏在森林里呢。
翻了几页,应全把脑袋从斧头上挪开,坐直了身子。
傅宗书的势力复杂盘错,朝中的势力是一方面,江湖中也有他的人手。
让柴永焌对傅宗书忍无可忍的是傅宗书为了谋朝篡位居然不惜与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外族同谋,要借自己的人手在边关防线上开个口子,引外族入关,再借机图谋起事。
若是按照他的谋划,最后不论结果如何,这方才平定了几十年的中原大地都要重陷战火。
如今傅宗书倒台,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外族尚还好说,早晚都是要掐上一场的,只要不是人家有心算无心,自家生内鬼这种恶心局面,柴永焌也不怕硬碰硬。
只是傅宗书暗地里养的那些个江湖势力却不好找。
也难为他是怎么做到把人藏得那么严实的,连应全都只能找到痕迹,却抓不到尾巴。
这些年来江湖上不少骇人听闻的恶事影影绰绰都能跟那股受傅宗书操控的势力联系上,可就是找不到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和据点。
应全也是因此恼怒了很久,没想到查黄金鳞时居然查到了线索,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黄金鳞是傅宗书的心腹,这几个都是黄金鳞的心腹,我之前也曾追踪过他们,但这几个人的武功一般,警觉性却极高,为防打草惊蛇,追踪了几次都不了了之,只大概试探出这几个地方是比较可疑的。”
顾惜朝沾着茶水在桌上大概化出都城的地形,又圈出几个范围。
应全点点头记下。
顾惜朝又道“其实之前傅宗书曾有一次漏了口风说是要给我引荐个十分厉害的师父,只是后来无名杀手集团的事情发作出来,他便没有再提过,我猜想,傅宗书暗地里定然藏了个厉害的高手,可惜”
可惜根本没用上。
谋划了那么多,隐忍了那么多年,结果功亏一篑。
顾惜朝摇摇头,不是说为傅宗书惋惜什么,那样的货色本也不值得。就是有了傅宗书这等倒霉蛋做对比,顾惜朝竟然觉得自己过去遇到的那些个挫折也都不算什么了。
至少他的运气还是比傅宗书好多了的,在即将走上歪路的前一刻得遇贵人,给了他一条真正能走通的通天路。
对于给了他这个机会的应全,顾惜朝内心还是很感激的,但他还是不会去帮应全做事,一辈子隐姓埋名做个“无名英雄”。
能光明正大地立于朝堂博一个前程已经成了顾惜朝的执念,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说什么要去给应全帮忙都是气话罢了。
对顾惜朝知之甚深的应全也就是随便一听,根本就没当真。
谁说用人只有一种用法,看,这不是也帮上他的大忙了吗
应全翻着手里的小册子双眼放光,跳起来重重地拍拍顾惜朝的肩膀,“不错,果然我当初一见就觉得你是个人才,我眼光甚至绝赞”
这是夸人呢还是自夸
顾惜朝哭笑不得,不过心情倒是松快了不少,对等会儿又要面对庞统那个烦人精也觉得压力没那么大了。
柴永焌还在对庞统面授机宜,就见应全袖着个小册子,高高兴兴地进来了,后头跟着顾惜朝看着心情好像也比方才稳定了不少。
见应全居然能安抚顾惜朝的心情而自己却不行,庞统丧气之余心里头一股子酸气又忍不住用了上来,看着应全的眼神也开始不善。
柴永焌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庞统背后一凉,身为高手的直觉示警,及时把他从恋爱脑的状态里唤醒,这才没有雪上加霜地得罪了小心眼的皇帝陛下。
应全极自然地往柴永焌身后一站,两个人即便不看衣服,从动作到气质都融洽得一塌糊涂。
柴永焌伸手,应全握住,轻轻在他手心里捏一捏。
柴永焌便知道应全这是拿到了好东西开始兴奋了。
左右也不过是过来看一看,庞统和顾惜朝之间稀里糊涂的私情不提,脑子和手腕还是可以信任的,柴永焌也就不多问。
下一步对这两个人的安排已经透给了庞统,于公于私,为了他和顾惜朝的未来,庞统都会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的。
眼瞅着也快到时间回去准备晚上的大宴了,柴永焌站起来拍拍屁股抬脚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体贴地嘱咐庞统一句记得收拾收拾晚上进宫赴宴。
目送那两口子钻进马车卡的卡的往回走的庞统和顾惜朝
应全好歹还拿了一份情报走,柴永焌是干嘛来的
看热闹吗
被俩人秀恩爱的气氛刺激了一通的庞统没能发觉真相。
真相是柴永焌是出来放风兼避难的他的腰子真的需要休息。
年年除夕宫中都有大宴。
虽然有御膳吃,有御酒喝,还有宫中教坊司排演的盛大华美的歌舞看。
可都知道,在这种宴会上想要真正放松地吃好喝好是不可能的。
热闹是热闹,可半点儿都不能失礼踩线。
即便如此束手束脚,即便不能跟家人同庆除夕,还是有的是人将这视为荣耀。
问问那些有资格坐到宴席上的可有人真的会因为不习惯宴席就宁肯失去资格
最不羁的人也不会这么傻的。
这象征的不仅是荣耀,还有权利。
每年宫中的大宴都是宫人们最忙乱的时候,今年宫中的气氛尤为不同,忙是忙,可是有应全这座镇山太岁压着,宫里人是半点都不敢乱。
血腥味儿还没散尽呢,谁也不想看不到新年的太阳。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宫禁管的再严也没用。
傅宗书的相府可是被抄了,禁军那日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只要不是瞎子聋子,是个人都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儿,除夕宴席就是除夕宴席,那些个大臣该干嘛还得干嘛。应全把从顾惜朝那里得来的小册子丢给徒弟,自己亲自坐镇,务必要保证每个细节都到位,这个新年宫里的一切都要顺顺利利的。
吃醋归吃醋,他跟庞统那个夯货童子鸡可不一样。
他家小皇帝会哄他给他顺毛,他自然也要保证他家小皇帝该意气风发的时候逼格就能稳住。
各处检查了一圈,确定都妥当。
闲下来的时候应全才想起来,对坐在一边儿闲闲喝茶看折子的柴永焌道“我带回来的土特产你还没拆包呢。”
“土特产”宫九
回来这两天的功夫一天半被应全作妖都耗在了房间里,半天去看了庞统和顾惜朝的热闹,被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宫九还被丢在棺材里龟息着呢。
应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估摸着宫九应该大概可能还活跳跳吧。
柴永焌想了想,“等晚上宴会结束再来拆包好了,正好带点儿东西给他吃。”
剩饭剩菜吗
应全无所谓地无脑点赞,不仅不同情,还有点儿想法子从宫九身上榨更多的油水出来。
要不是他半路出来搞事,无情拿来的机会封他的杏花村耽误他赚钱,虽说一共也没封几天吧,可那也是钱啊。
还有受到影响的信誉,因此而无形中造成的损失,不找宫九这自己送上门的肥羊宰,难道要他就这么认赔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晚的除夕大宴跟往年看似没有什么差别。
在应全的操办下,宴会上的食物一年更比一年精益求精,歌舞也是庄严而不失观赏性,尽管舞者都是男性,看起来也是让人热血沸腾之余都觉得赏心悦目的。
可惜,这一晚的除夕大宴注定有许多人是吃不踏实了。
从前稳居百官之首,又微妙地独立于百官之外,只意思意思地居于皇帝下首的位置已经消失了。
那从无前例的席位因某人的权势熏天而出现,也因为某人的一朝失势而消失。
如今坐在百官之首位置上的是笑眯眯的庞太师。
实际上庞太师的席位一直都没有变动过,只是因为那个特殊席位的消失,才显出真正百官之首的位置应该是在哪里。
特殊席位是在皇帝年幼初次举办除夕大宴时就在傅宗书的要求下,以照应幼帝为名特设的。
这么多年习惯成自然,乍一消失,好像众人才如梦初醒,原来那位置从一开始就昭显着不臣之心。
御座上的年轻皇帝看着跟往年还是一样的温文可亲。
对一个执掌天下的王者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好评价。
可这一回,随着钟鼓奏乐之声不断起身肃拜的大臣们没有一个敢在小看这位不显山不露水就把傅宗书给搞掉了的皇帝了,个个都拜得恭恭敬敬地,生怕被挑出什么毛病来借机发作。
柴永焌高坐在御座上,微笑着看着宴席上的众生百态。
那些明明心虚到死却硬撑着体面的人真是看了赏心悦目呢。
明日的大朝会之后,这些面孔中的一部分大概要永远的消失了。不知道后续顶上来的又是些什么人但愿是些好用又有趣的人吧。
面前食案上被轻轻地放下一个碟子,四颗吸饱汤汁,淋了酱汁,看了就超有食欲的肉丸盛在碟子里。
四喜丸子。
御膳中本没有的菜,从某年应全教了御厨之后,每年除夕大宴上柴永焌都能吃到这道只给他一个人加的小灶。
侧头看向应全。
四目相对,彼此默契地微微一笑。
又是一年辞旧岁。
惟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