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心怀天下的摄政王啊。”沈复卿听出他话里言间的意思,他讽道:“皇上皇后佳偶天成,自当是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跪!”
眼看场面又要如每日朝堂一般,谢玉忙高声喊到。
一声落下,殿下千人跪下行三跪三拜之礼,除却晏康越及沈复卿二人。众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在禁城回荡,经久不衰。
礼成后,晏绥九又与江起同乘车辇,出宫祈福。待回宫后,天色昏黄,眼看着日落,晏绥九又由女官们梳洗打扮,换下朝服,取之是红绿相间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
女官又要为晏绥九盖上金丝绣线红盖头,却被晏绥九止住,她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女官应道:“诺。”
待她们离去后,宫中只剩阿诚与枚於。
晏绥九道:“阿诚,你今夜去华阳宫盯着。”
阿诚应下。
晏绥九这才道:“盖盖头吧。”
枚於拿过红盖头,小心翼翼盖在晏绥九头上。正在这时,传来推门声,殿外候着宫人下跪齐呼:“奴婢见过皇上。”
枚於赶紧立在床榻旁。
江起此时也换了身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他看着床沿端坐的晏绥九,看她凤冠霞帔,看她如柳腰身。
枚於捧着托盘道:“皇上,该揭盖头了。”
江起拿过托盘上的喜秤,轻轻挑开红盖头。红纱帐、红烛蜡、整个屋内都是浓郁的红色。
江起看晏绥九红唇皓齿,烛火衬着她绝世容华。江起心中一荡,随后一屁股坐在晏绥九身边道:“皇后今日甚美。”
枚於又举过另一托盘道:“皇上,该饮合卺酒了。”
上一世江起与晏绥九并未交臂饮酒,前世大婚时,他拿过酒樽给她,却被她冷冷挥到地上,“圣上明日还要早朝,饮酒误事。”
他那一愣,心中熄灭最后的热情,干笑道:“那便听皇后的。”
江起不想再被晏绥九挥倒一次酒樽,双臂支着劳累一日的身体。头在空中仰着,看着床顶花纹违心道:“合卺酒就免了吧。”
耳畔是托盘挨着桌案的声音,江起闭上眼,想着自己是如何成了这般拧巴的性子。
年少时,他被晏老儿用作挟制先帝的质子。
他本是个骄傲不服输的性子,但在晏家军营的日子,他必须忍辱负重,只有这样才能苟且偷生。
他渐渐地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隐去了风华磨平了棱角,倒真的如同废物一般。扎不得马步,驭不了马,射不得箭,握不住枪,挥不动剑。
直到有一天,她出现了。
她与自己简直相反,他拼了命藏了风华,她却拼了命想大展身手。又蠢又笨,倒不知如何成为如今这般机关算尽的模样。
军营中每隔三日会有一场比试,晏绥九与晏淮清只需跟他比试就好。不出意外,她们两都能胜了他。
那一日,他如往常一般故意让着晏绥九,短短两招就被晏绥九击落兵器。
趁他蹲下身去拾剑时,晏绥九长剑直指面门,“你若再故意让着我,我便一剑将你杀了。”
江起道:“我是真的打不过你,你杀了我吧。”
晏绥九气得跺脚。
后来江起没有想到,下一回的比试,晏绥九竟找了一个壮汉。那人看了眼只到自己腰间的晏绥九道:“二小姐,您还是去寻大小姐或江漓比试吧。”
江起当时想的是,堂堂一个皇子被人直呼其名,比不得晏老儿两个女儿。
晏绥九道:“今日我偏要与你比,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那人无法只能与她比试。
江起在一侧看着,果然那人也让着晏绥九,只不过比他演技稍好些,在第十七招时败下阵来道:“二小姐,我输了。”
晏绥九道:“我不需要你让,你拿出真本事来,不让我便告诉父亲,让你挨板子。”
“跟她比。”
那人正为难时,晏康越出声命道。
有了晏康越的命令,晏绥九还没拔剑就被撂翻在地。她应该是被摔疼了,双眉如同蜷缩的身躯紧皱,久久不能站起,却没出一言喊疼。
江起心里忽然难受起来,他以前也是这般桀骜不驯的啊。
晏康越冷眼瞧着地上蜷缩的晏绥九道:“若想要骄傲,也要有骄傲之能!起来,去擂台跪着。”
江起越见骄傲的晏绥九,心底便越恨晏家。如若不是晏家,他何以遭此罪?
他拧巴的性子便是这样埋下的,不敢直面自己的怦然心动,见着晏绥九非要摆张臭脸,宁可与晏淮清多待,也不愿与晏绥九多说上几句话。
以至后来成婚时,晏绥九挥倒合卺酒道:“圣上心中十分失望吧!当这大梁皇后的是我而非晏淮清,纵然她是嫡出又怎样,不过嫁了一个将军。”
……
江起闭眸,眉间出现一抹痛苦之色。
晏绥九端起酒樽,看着他道:“合卺酒为何要免?”
江起睁开眼看着她,晏绥九久举酒樽,因着已劳累一日,手臂微微颤抖。
江起心疼她,双臂借力端坐好后赶紧接过她手中的酒樽。晏绥九便作出交臂的姿势,江起又恢复常色道:“皇后赏脸,朕甚是感激。”
说罢便伸出手,与晏绥九交臂。两人挨近时,江起鼻尖传来一阵清香。他仰头喝下酒,待晏绥九也喝过后,松开姿势道:“想来是与皇后同饮,这酒甘甜的很呐!”
晏绥九不理会他,示意枚於退下后道:“臣妾伺候圣上歇息。”
说罢便站起身作势替江起褪去鞋袜。江起将她扶起道:“皇后尊贵,这些事奴才去做便好。”
晏绥九便褪去了自己的外衫。
江起一愣,看她白皙的肌肤,衬的右肩上猫爪血印十分森然。看着看着,江起面上一红,连忙别过头去道:“朕不甚习惯与皇后这般不着衣裳讲话。”
广绫长尾鸾袍轻盈落地,牡丹肚兜落在衣袍之上。
晏绥九站着不动,江起面色通红。过了半响,他起身脱去自己的外罩,盖在晏绥九身上,侧过头皱眉道:“天凉。册封大典刚过,皇后害了风寒,摄政王会怪朕的。到时候朕不能说,皇后这般……这般站着才着凉的吧。”
晏绥九道:“圣上非要如此说话吗?”
江起躺上床榻里侧,给晏绥九留出一个位置来,道:“皇后也可躺着与朕说话。”
晏绥九依旧站着道:“臣妾年宴那日与圣上所言句句肺腑。”
江起道:“皇后躺下说话。”
晏绥九道:“皇上是不信臣妾吗?”
江起道:“被窝里暖和。”
晏绥九道:“江起!”
江起倏地起身跳下榻,将晏绥九横抱起来。晏绥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下意思伸出双臂挂在他脖子上。拢在身上的外罩落在地上,江起温柔地将她放在榻上,因着晏绥九站了许久,他贴上去感受她的寒冷。
江起低头看着她,两人挨的极近,他哑着嗓音道:“还冷吗?”
晏绥九摇了摇头。
江起替她摘下发冠后,伸手覆上双峰,吻随后落了下来。于是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满室春光。
……
次日清晨,各宫嫔妃便需来坤宁宫与晏绥九请安。
除却安浅为欣贵妃,位份稍高些站在一众嫔妃之首,其他位份几近相同,排列也未真正按照规矩来。
请安的第一日,各宫来的皆早,只是却久等晏绥九未至。本是紧张的气氛,经过时辰一磨,便有人生了怨怼。最不济也是朝中三品官员之女,被人这般晾着。这皇后昨夜歇息再晚,这个时辰也该醒了吧。虽有怨言,想来是新后立威,这个时候也无人敢跳出来当一只儆猴的鸡。
又过了半柱香,便听见太监通报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正预备行礼时,忽然从从天而降一团血糊糊的东西。众人受惊,有人失声惊叫,有人捂嘴面色戚戚,“这不是昨日大典上的……的死猫吗?”
有人救了失言者,道:“册封大典大赦天下,那些本该死的重获新生,死即使生。”
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珠翠碰撞的声音。
珠帘后缓缓而来一个人影,暗红繁花宫装,衣摆边特意用金丝绣制卷云纹路。再看那人,风髻雾鬓,明眸皓齿,黛眉微扬,一眼扫来,满是凌厉。
众人忙起身福礼,齐声道:“臣妾请皇后娘娘万安。”
晏绥九在主位落座,看着庭下的死猫道:“这东西没吓着本宫,你们倒是惊着本宫,何谈万安?”
没有让众人起身的意思。
半响后,有人道:“臣妾失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晏绥九寻声看去,仅对她一人道:“坐吧。”
众人面面相觑,未几,又有人道:“臣妾失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晏绥九又道:“起身,坐吧。”
过后又有几人复诉,都被晏绥九一一免了礼。只剩下寥寥四、五人还维持行礼姿势时,晏绥九看向安浅道:“册封大典前,妹妹们喜与你相聚,想来这段时日你当是与他们混的熟了。本宫却看她们面生的很,不如,你替本宫一一介绍介绍吧。”
欣贵妃一愣,知晓晏绥九在敲打她拉帮结派,便道:“妹妹也不是个个认得清。”
晏绥九摆弄手间玛瑙戒指道:“挑你认识的说。”
欣贵妃无法,只挑了两人道:“这位妹妹是吏部尚书之女邢雪如今住东六宫之景仁宫、这位妹妹是通政使之女段凝,如今住东六宫之钟粹宫。”
都是认了错,被免了礼赐坐的。
晏绥九道:“欣贵妃是殿阁大学士之女,想来吏部尚书与通政使府中定然不及妹妹礼教森严。妹妹便于其余妹妹说说,殿前失仪是个什么罪过,昨日册封大典前失仪又是什么罪过。”
这下屁股挨着凳子的都焦急起来。感情这位皇后是想收拾昨日在册封大典上,被猫吓得惊叫的人。
其实殿前失仪算不上什么大罪,晏绥九这么一说全是看安浅如何打算,若责罚重了,她这几日得来的人心也就白费了,若责罚轻了,就等同在晏绥九面前摆明了与人拉帮结派。
安浅道:“殿前失仪当抄写《儿女经》,册封大典上失仪当重回府邸,由教养嬷嬷重新教过规矩。”
晏绥九轻飘飘看她一眼,今日这些人殿前失仪有目共睹,昨日册封大典上谁又清楚到底有哪些人失了仪态呢?
她笑道:“可听明白了?”
在椅子上坐着的妃嫔闻言赶紧起身道:“臣妾明白。”
晏绥九道:“剩下几个也都坐吧。”
“臣妾谢皇后娘娘。”
待其中以宋妃为首坐下后,便有宫人鱼贯捧着玉盘而出。每个玉盘都置着精致小盒,各宫贴身伺候的便伸手替主子接过。
晏绥九道:“本宫也没什么可送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也不知妹妹们喜不喜欢。”
众人打开后,面色变了变。
最后却统一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晏绥九道:“喜欢就好,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起身行礼告退。
待人尽都走后,晏绥九还未有起身的动作。知晓晏绥九昨夜劳累,枚於上前替她捏了捏肩,待晏绥九摒除宫人后才道:“娘娘这么做会不会惹了别人不快。”
晏绥九道:“要么是沈复卿一党,要么是中立党。道不同,不相为谋,该断就得断。”
枚於道:“枚於担心有人会记恨娘娘。”
晏绥九笑了笑道:“本宫还怕他们不记恨呢。”
她是太师党的人,这些人越记恨她,也就越记恨晏康越。
这些后宫的女子她见多了,明面上同仇敌忾,暗里却表里不一。她如何不知道储秀宫会聊些什么,表里拉帮结派将自己视作大敌,暗地里还不是变着法送些东西来。
她今日便是交换了各宫送来的物件,又纷发给了各宫。
晏绥九搅混宫里的水,十分满意道:“华阳宫还没来人?”
枚於道:“早来了,见娘娘不得空,怕冲撞了贵人们,在外面候着呢。”
晏绥九闻言便知来者何人,她道:“去迎进来。”
李瑜进来时晏绥九正喝着安胎药,她扑通跪在晏绥九面前道:“妾知罪,请娘娘责罚。”
晏绥九道:“你何罪之有?”
李瑜道:“册封大典上那只猫是妾饲养的。”
晏绥九道:“本宫要寻的是企图破坏册封大典之人,关你何事?”
李瑜道:“妾若不饲养猫,便不会出现此事。”
晏绥九笑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李瑜道:“是妾所为。”
晏绥九一拍桌案厉声道:“放肆!李瑜,你当真以为你是柱国公之女,本宫就动你不得吗?”
李瑜垂眸道:“妾不敢。妾任凭娘娘责罚,不会有半句怨言。”
晏绥九看着李瑜平静的面色,像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她道:“人家千方百计陷害你,你还要为她揽罪责。李瑜,本宫该夸你一句好人呢?还是说你傻呢?”
李瑜知晓晏绥九在套她话,坚持道:“妾自揽罪责,无意为别人开脱。”
晏绥九现在还不想动李瑜,揉了揉额角,无奈道:“你回去吧。”
李瑜道:“娘娘不责罚妾,妾惶恐。”
眼看晏绥九起身,枚於上前搀扶起她。晏绥九道:“你爱跪便跪着吧。”
说罢也不再管她,走入内殿准备补眠。兴许是昨日太累,她这一觉错过了午膳,已到晚膳时间,她睁开眼便见江起。
江起见她醒了道:“皇后睡了一下午,朕本等皇后一同用午膳,生生等成了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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