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清与李瑜站在灯火通明处,庭下有一方染了烛火的光亮。三人对望中,升起一缕一触即发的诡异气氛。卞兰又惊又骇,立即跪下身来拜见遥清。怀中的黑猫似乎不喜生人,脚一蹬,跳出卞兰的怀抱,一溜烟蹿没影了,只余空中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卞兰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手心里出了汗,她伏着身子,不觉发抖,“奴婢见过神女。”
在一众嫔妃中,只有遥清还未得封号。她极不喜人唤自己“神女”,末了,望向卞兰的目光更凉,“抓伤皇后的黑猫原来出自咱们华阳宫,若皇后娘娘追究起来,我们怕是也要受累了。不如将这蹄子送去坤宁宫,不求皇后感念,但求皇后不怪罪。”
虽然语气不善,李瑜不得不认同,遥清说的是一句实话。
卞兰闻言叩首求饶,“奴婢知错,求神女饶了奴婢。奴婢当真不知咪咪会抓伤皇后,奴婢只是偶尔给咪咪喂食,并未真的饲养它……”
遥清打断她嗤笑道:“我也未曾想到抓伤皇后娘娘的畜生是自华阳宫的,这名儿都有了,你还敢说不是你饲养的畜生?还是你觉得,我没有位份,你一个狗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忙口胡言、颠倒是非!”
卞兰被遥清一番话吓哭,抽抽涕涕道:“奴婢不敢,求神女饶了奴婢一命。”
遥清道:“饶你一命?你可看清楚坤宁宫外横七竖八的尸体,只是寻不到猫而已便被杖毙。这可是你饲养的猫,还不得将你五马分尸了?皇后娘娘入宫第一日便给我们下马威,若饶了你,碍了皇后娘娘施威,谁来饶过华阳宫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
卞兰听见“五马分尸”这四个字,已经恐惧地说不出话来,只一下一下往地上叩首磕头。不一会儿就可见她额前鲜血直流,青石粗糙的地面也沾了血迹。
遥清也不喊停,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的戏。眼看着鲜血顺着皮肤流下,滑过眼睛时,浸入卞兰眼眶中,李瑜皱眉喝道:“够了!”
遥清等的就是此刻。
她心中清楚,坤宁宫那位是容不下自己的,纵然她将卞兰送去也讨不到半点好,甚至还有可能被晏绥九随便寻了借口怪罪。如此吃力不好讨的事,遥清不会傻到真的去做。她在等,等李瑜制止这出好戏。李瑜最是心软,她不会真看着卞兰送死。与其将卞兰送去坤宁宫,不如干脆不让坤宁宫得知黑猫出现在华阳宫。而解决这事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卞兰从华阳宫打发走。
她可是嚷着要将卞兰送去坤宁宫的,而包庇卞兰的只是李瑜一人所为。
到时候,只需要提醒提醒坤宁宫那位,李瑜还能讨得了好?
李瑜走下庭中将卞兰扶起来,安慰道:“起来吧,地上凉。”
遥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面上佯装怒意道:“李瑜,你何用意?”
李瑜道:“她也好心养了这只猫,罪不至死。”
遥清冷笑道:“好心?她一时好心,我们会如何?”
李瑜对上她的视线道:“遥清,你很清楚,你刚进宫,皇后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
遥清笑意僵在脸上,李瑜这般说,似乎已了然她心中的盘算。她还是不甘心道:“你也说了,只是暂时。若被她发现了你、我包庇一个贱婢,我还能安然无恙吗?你的背后倒是有义父撑腰,我呢,我死了也就死了,轻飘飘的,连波澜也掀不起。”
李瑜皱眉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遥清冷哼,眸间全是不屑,“你算什么?”
李瑜掷地有声道:“至少,在我死前,不会让你出事。”
遥清一噎,半响想不出回答她的话语。她最不喜李瑜这般模样,好人她都占尽了。她沉吟片刻道:“你欲如何?”
李瑜道:“让她离开华阳宫便可,只要我们三人不说,谁会知晓黑猫养在华阳宫里。”
遥清酸道:“你是柱国公府嫡女,你说了算,我身份低微,管不了你。若坤宁宫怪罪下来……”
李瑜给了遥清肯定的答案:“我一力承担。”
遥清道:“愿你能有这个能力。”
说罢便拂袖离去。
卞兰还在小声抽泣,泪眼朦胧中见眼前递来一方丝帕,李瑜安慰道:“莫哭了,已经无事了。”
卞兰作势又要跪下,“奴婢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想了半响不知李瑜是何人,李瑜阻了卞兰下跪道:“李瑜。”
卞兰哭道:“瑜姐姐大恩大恩,卞兰没齿难忘。”
李瑜不愿遥清过多树敌,解释道:“只是举手之劳,神女她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将你送去坤宁宫的。”
卞兰点了头。
李瑜又道:“你以后莫去别宫伺候了,免得牵连了他人。”
卞兰点头道:“奴婢知晓,奴婢明日便向总管自请去浣衣坊做事。”
李瑜道:“那只猫我会想办法送出宫去。”
卞兰道:“卞兰的姐姐年满出宫时是将咪咪带走的,我其实很长时间未见到咪咪了,今日听闻有猫抓伤了皇后娘娘,担心是咪咪,才深夜来此。没想到……没想到真是咪咪,不知道为何它又回来了。”
李瑜道:“你先回去歇息吧,咪咪我会想办法送出宫的。”
卞兰红着眼眶道:“瑜姐姐,你是个好人。卞兰替咪咪谢谢你。”
李瑜道:“快回去吧。”
待卞兰走后,李瑜在院中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处灌木丛中站定,伸手拨开,果然就见咪咪藏在其中,而它身下是四五只嗷嗷待哺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