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刀剑刮破身体皮开肉绽的厮杀声,护在晏绥九面前的暗鹰军正一个个相继倒下。鲜血蜿蜒在脚下石板,填满了石板间的沟缝。
沈复卿也做着逃命的模样,掩头逃窜下,看见沧海腾龙提剑,拨开人群朝着晏家父女而去。
沈复卿愣了愣,心底涌上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果然就见江漓一剑划开奋勇直上的黑衣刺客。谢玉在背后焦急呼喊着江漓,却见江漓迅速破开包围圈,那样的身手根本不似素日畏畏缩缩的傀儡皇帝。
江漓不觉自己已经落入他人眼中,他来到晏绥九面前,面上可以算得上是目呲欲裂,他张口嘲讽,也不知到底在讽何人,他问道,“皇后无事否?”
这是晏绥九今生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看着江漓,可见他睫毛倾覆,俊秀的面上沾了几滴血。
沥儿的眉眼像极他……
不等晏绥九回答,江漓听见身后凌厉的剑气,他猛然转身,长剑距他眉间只有一指。黑衣人收剑及时,不然此时江漓已是个死人了。
“皇……”
黑巾遮面下,那人刚发出一个字。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江漓眼睁睁看着不知何时绕到黑衣人身后的晏绥九,她扬起双臂,因着蹬脚的动作,整个人往后倾倒,风吹起她宽大的袖袍,烛光斧影漫天泻下。
黑衣人背后受了晏绥九一脚,被她蹬地向前踉踉跄跄,手中的长剑朝着江漓直直而去。
待江漓反应过来后,侧身躲过袭来的一剑。凌厉的剑锋却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细细口子,有血珠从伤口钻出来。顺着他面上的肌肤滴在衣领上,与玄色融为一体,再也找不见。
江漓倏地抬头去看她。
晏绥九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而此时的晏太师哪里像被麻.痹神经的模样,宋欣带军前来,未几,廷中的局势逆转,刺客尽都被伏诛。有一两个欲做活口的刺客也尽都咬舌自尽。
持续一刻钟的刺杀此时已经平息。
宋欣以剑支撑着身子,一手抱住握剑的手,赫然可见左手末端戛然而止的指头。当日宋欣被鞭笞了三百多鞭,纵然他体健也是被宋家抬出太师府的。想来身上的伤还未好转,此时说话都是咬着牙,“末将来迟。”
晏绥九倒没想到宋欣会出现,瞧见晏太师也是微微意外。
江漓此刻心中百感交集,他应当是没看错,这个女人方才是想杀了自己吧?
目光触及晏绥九手指血迹,江漓简直想掐死自己。只要微微放点血就可解蓝风铃之毒,方才晏绥九是故意摔碎酒樽,她那样傲慢的人又怎会弯腰去做拾捡碎片的粗活?不过是借着碎片割破手指。再看晏老儿,果然,手指上也有割破的伤口。
江漓沉下心去,晏家父女根本没受蓝风铃干扰,却故意如此,分明是等人上钩。而他,就是一条钓上岸的大鱼。当年在晏家兵营时他韬匮藏珠,所有人只觉得他在军营操练了这么长时间,如废物般只会三脚猫功夫。如今他救人心急大显身手,是以掉入晏家父女的陷阱。
沈复卿见胜负已定,从人群而走出,他先是别有用意的看了江漓一眼,随后做出以往的样子,皱着眉担忧道:“王爷,晏姑娘,无事吧。”
晏康越丢下手中的剑,道:“小黠大痴,卖乖弄俏。”
晏太师说这句已是知道刺杀乃何人所为,沈复卿却面不红心不跳道:“无事便好。”
说罢,他就走上去,指着地上的一具尸首道:“把黑巾去了,我倒要看看何人这般大胆子!”
江漓伸手拭去面上的血迹,然而血珠被他一抹更大面积的沾在面上。
丝毫不出江漓意外,被去了面巾的人正是他的御林军统帅。
沈复卿“咦”了一声,似乎在思索,“这人好生面熟。”
身边有人接话道:“首辅,是御林军统帅张宇。”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集聚江漓。江漓脸上绽出一个笑来,笑容拉扯了肌肤,才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张宇在朕身边这么久,没想到竟敢刺杀摄政王,真是胆大包天。”
沈复卿笑道:“来人,鞭尸。”
江漓隐在袖袍捏着拳。
又听沈复卿的声音,“圣上可无事?方才我见圣上单枪匹马斩杀刺客,刀剑无眼,臣可是十分担心圣上安危啊。”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谁人不知,傀儡帝王只有三脚猫功夫。然他此时竟能斩杀刺客且全身而退,众人再一想到张宇,顿时神色戚戚。
看好戏有之,愤怒有之,担忧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