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在和她老公彻夜大吵后,勉强允许她老公来孟黄黄的订婚仪式,条件是,萧晴也得跟着来。
她今日穿了件明黄色的艳丽紧身裙,浮夸极了,也极端地低胸。这以前是赵想容穿去夜店玩的衣服。萧晴一路紧挽着孟黄黄的父亲,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不过,暂时没发生剑拔弩张的场面。
孟黄黄是很想破口大骂,被她轮椅上的富豪外公用目光瞪回去。
萧晴老公的神色有点倦,带着点生硬的笑意。
前妻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随后,她礼貌地要求萧晴站在后排,这样摄影师在摄影时能避开她。其次,萧晴在大合影时也不要出镜,因为,今天属于“孟黄黄和她的家人”私人合影时刻。
前妻的要求还算合理,今天是他们女儿的订婚仪式。他抱歉地对自己年轻夫人点点头。
萧晴气得独自站在角落。
她刚怀孕,不能喝酒,订婚仪式上都是冷食,碗碟里有金贵的鱼子酱,萧晴怕被孟家毒死,也不想吃。
萧晴东张西望地找赵想容。
昨晚,萧晴给赵想容发了一堆微信,主要问周津塬和苏昕彻底断了吗,又问涂霆对他们分手什么反应等等。赵想容都没回复。
萧晴噘着嘴,发现后排处除了她,还站着一个男人,略侧着脸。
定睛一看,居然是周津塬来了。
周津塬的西服和今天宴会来的人都略微不同,虽然剪裁精良,领子处极宽,属于学者风格的稳妥正装。他的西服,原本是参加各种学术会议或者接待外国专家时所穿,医院前身是基督医院,要求医生合影时必须穿白大褂或西服。
今天来婚礼,他穿了件衣料最轻薄的,但样貌和穿着,在纯商人聚会的地方有一种淡淡的矜持感。
周津塬走进来后,没有先找赵想容。他站在后排,把来的人都打量一遍。
他也瞥到角落里的投影屏幕。
原本“奇迹”的那句话,被赵想容强改成——“地久天长的浪漫是一个半成品孟黄黄小姐和xxx先生的订婚仪式”。
周津塬目光多逗留了两秒,他想,这句话怎么透着一点讽刺呢。
萧晴走过来,她试探地叫“周医生?”
他转过头。
萧晴熟悉周津塬,但只是从照片上和赵想容口中熟悉。她几乎没怎么和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医生相处过,此刻觉得这男人外观比真实年龄年轻,极高瘦,脸上没有表情,却长着令人狂跳的眼睛。
周津塬也点头“您好。”
他扫了一眼萧晴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骨科医生的习惯,看她的四肢有没有断过、瘸过和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是不是他曾经收过的病人。
过了会,他想起萧晴这号人物。
前方的司仪让大家安静。孟黄黄的外公推着轮椅上去发言。萧晴站在最后排,酸溜溜地看着,她身边只有周津塬。
萧晴听着台上虚伪的商业吹捧,远远地,她看到老公讨好地对自己笑。
萧晴故意站着离周津塬近了点,抱怨说“死丫头嫁个人还搞订婚仪式,奇葩一个,她都多大岁数……”
周津塬在她的絮叨声中,没有任何搭腔的意思,也对她的搭讪充耳不闻。
萧晴向来不太敢和这位总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信号,架子也大的周医生嚼舌头。但转念一想,她算是陪赵想容捉过奸,她不觉得这男人,还有什么傲慢的本钱。
于是,萧晴摆出赵想容娘家人的姿态。
“你和苏昕彻底断了吗?想起来,我还陪豆豆去过一次夜总会,就是你包的那个小情儿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萧晴说的,是赵想容拉着她,两人一起去夜总会的经历。
周津塬这才有了兴趣,他冷淡地问“哦,什么时候的事?”
萧晴笑说“挺早的了。你还别说,那里的‘服务人员’姿色确实都不错。不过,你们医生也不嫌脏吗?”
周津塬个子高大,轻易看到赵想容站在前排,她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窃窃私语。他轻声说“你既然是容容的表姐,怎么不带容容学点好?”
萧晴愣了下“表妹!我是豆豆的表妹,我的岁数比豆豆小!”
周津塬又看了她一眼,萧晴不自觉地离他远了点。周津塬无动于衷地说“抱歉,你和你表姐长的一点也不像。”
赵想容自小属于出了名的玫瑰色美人,萧晴的姿色却也不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晴脸皮发热,讽刺地说“对,你只喜欢苏昕那种村里出来的小野鸡!我和豆豆的长相,都入不了你的眼。”
这个萧晴,总是豆豆长豆豆短地亲密叫,跟八哥似的,周津塬觉得异常不快。他眸子里寒光闪了下,但也没发作,只平静地说“你不了解我,别试着惹我。你惹不起。你只需要继续把我当做你表姐夫,这就够了。”
他穿过人群,走到赵想容旁边。
赵想容正仔细听对方说话,胳膊被人握住。她扭头看到周津塬,略微一愣,这人怎么来了,他不是下午要出诊?
周津塬解释“上班前想过来看你一眼。”
赵想容也看了眼他穿的西服,随手把周津塬严丝合缝的衬衫扣子解下一颗,戏谑地说“哎,你穿得好像国家领导人。”
周津塬垂眸看着赵想容。他了解她,赵想容现在像个妖精似得,但感觉就是憋着一股愤怒,和一股子坏水。
昨晚他说完那句话,气氛冷场。周津塬做好了她暴怒,诘责或失望的各种准备,不料,赵想容踮起脚,伸臂娇媚地挂在他脖子上,她什么也没回答,就静静地抱着他。而周津塬接下来的那句,“你哪里也别去,就留在我身边”,怎么都说不下去。
萧晴远远地望着他们。
比起孟黄黄和她未婚夫在长辈旁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前排的赵想容和周津塬是俊男美女的样板,他们对视,女主角挑起眼睛,她向来艳色逼人,在周津塬面前像更为主动和依赖的那一个。
周津塬没有多待,很快独自离开,他表情沉郁。
随后,萧晴拉住赵想容。
她百爪挠心,想问赵想容有没有把假孕检报告拿给周津塬看,又想问他俩目前什么状况。这时,萧晴却看到她老公正和前妻说着话,立刻走过去打断。
赵想容再在订婚仪式上逗留一会,回到公寓。
她敛起笑容,眼睛里凝着一股冷意,利索地将孕检报告从衣柜里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记住点医学关键词。
赵想容把检验报告和另一份医学检查报告,搁在自己化妆台上。
除此之外,她在便利店买了两根验孕棒,拆了包装,把包装纸分别扔在盥洗室和卧室的垃圾桶,又将萧晴的验孕棒照片,存在手机里。
——这是假孕的准备工作。
周津塬今晚在医院值班。
这些日子呆在他身边,赵想容总是被牢牢地压制着,现在,她高高兴兴地把家收拾了一遍,跑去学跳舞。
音乐很吵闹,舞蹈老师带着她,在镜子前分解动作。赵想容很快跳出了汗,脸颊微微发红,她轻喘着,靠在木扶手上,唯独眼睛依旧雪亮,像蕴含一股火。
没想到练完舞,身体隐约有点不得劲。
月经居然来了。
赵想容这次的月经,一点也不痛,难听点说是通畅无比,不知道有没有周津塬夜里的功劳。
她再度沉下脸,心想这真不是时候。
据说在周津塬医院里,有几名外科医生,因为常年浸泡手术室,靠鼻子都能分辨出各种血型。她不确定周津塬有没有这种特异功能。但,这人向来就不好糊弄。
戏,要演就演足全场。
赵想容练完舞回到家,遗憾地收起那两份报告,暂时不能在月经期间骗他怀孕。得再等两天。
至于这两份医学报告,属于非常重要的道具。
放哪里呢?
赵想容抬起明眸,四处环顾一圈,茶几上有卷医用双面胶,是周津塬带来的。她撕了胶布,就按着以往藏东西的习惯,把报告牢牢地黏在角柜处摆着的最大相框后面。
赵家是做房地产的,多少都信一些风水。
赵想容在她的公寓里摆自己的照片,都是挑着四方吉位摆的,数量也有讲究。等藏完报告,她数了下相框,觉得好像变成单数。不过,学渣向来粗心,她又翻出张新的照片和相框,重新摆出来。
公寓里就她一人。
外面还下着小雨,赵想容躺在床上。
她回完工作邮件,再跟巴黎的朋友发微信,说自己打算住在对方那里。而临出国前,赵想容决定再做下自己的头发和指甲,约几个狐朋狗友吃顿饭,还得和司姐就海外工作经验取取经……
她的语言实在太烂了,估计前一个月会很难熬。
赵想容胡思乱想着就睡过去。
直到了早上六点多,萧晴又打电话。估计是来问八卦的,这个表妹越来越不知趣,也不看看才几点。
她直接挂了,翻身继续睡。
但萧晴很快打了第二遍,第三遍,发疯地回拨。
赵想容终于被吵醒,她蹙眉,只听到萧晴在那头的声音异常地古怪。“豆豆,我现在在医院!!!”萧晴哭着说。
萧晴一直喜滋滋地压着她怀孕的事情没说。
这几天,萧晴和她老公因为继女的订婚仪式怄气。她打算等孟黄黄订婚仪式的当晚,再告诉老公,这样能绝了她老公想给孟黄黄送嫁妆的心。
她没机会说了。
赵想容匆匆地赶到医院的急诊,孟黄黄和她大哥大嫂也同样神色慌张地赶来。萧晴则穿着睡衣,独自抱头坐在急诊室外面。
昨日,孟黄黄的父亲参加女儿的订婚仪式,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前妻觉得不对劲,让他休息片刻。不过,孟黄黄的父亲坚持待到结束,他拉着小伙子的手,让对方好好对待女儿。
晚上回家,他连声说累,很快上床睡了。今天早上清晨的时候,萧晴觉得不对劲,连忙叫来救护车。可是,人已经不行了。
孟黄黄得知父亲骤然过世,她瞪大眼睛,在走廊上哇的声,开始暴哭,她嫂子连忙抱住她。
赵想容的心脏也砰砰跳,不自觉地捂住自己脖子。
赵想容在上次遇到猝死,还是许晗祖母的过世,但当时,周津塬一直陪在她身边,他处理一切,她总感觉死亡和自己还有一点隔阂。而萧晴的老公,好像也就五十多岁。这么说来,在死亡面前还很年轻。
送来抢救的是周津塬的医院,赵想容赶来的路上,就给周津塬发了一条信息。
萧晴抱着肩膀,她孤零零坐在塑料椅子上,整个人就像脱水的人干。
赵想容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塞在萧晴的手里。她搂着萧晴,柔声说“亲爱的,你现在还怀孕呢。你女儿现在一个人在家,家里有保姆看着吗?”
孟黄黄的大哥结束和医生的对话后,就直直地朝着萧晴和赵想容走过来。
赵想容向来不爱管闲事,不过,萧晴好歹是她亲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欺负。
她起身挡在萧晴面前,沉声说“有话好好说。”
孟黄黄的大哥却不看赵想容,他面容扭曲,凝视着萧晴“贱人!你怎么永远给我家找事?你终于满意了?”
萧晴被赵想容护在身后,几乎看不到人影。
周津塬的手机,永远是24小时开机。
不过真有什么急事想找他,得依靠上天赐予的缘分。医生这个职业,四十岁混出头是佼佼者,周津塬向来觉得他很沉得住气,但最近,他知道自己实在有些心浮气躁。
值完班后,原本要查房,周津塬接到赵想容的短信,便匆匆过来看怎么回事,第一眼就看到赵想容正被个男人拽着。
周津塬将正穿着的白大褂一扯,他的领口口袋,整齐地别有医院工牌、笔记本和一排笔,丢在地面很沉重地响了声。他走过去,用手肘撞开对方,孟黄黄的哥哥倒在旁边的椅子后,周津塬依旧没松手,拽对方的西服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赵想容见过周津塬打人的样子,她心里一紧,转身踩了萧晴一脚。“给我起来!自己家的事别那么怂,让别人为你出头!”
周津塬看到她背后的萧晴,缓缓地松开手。
萧晴终于站起来,她整理下睡衣,木着脸绕过他们,去前面找医生。
赵想容眼尖,不远处有人好奇地要捡周津塬刚扔在地面的白大褂,她烦躁地喊“是你的东西嘛?别动。”
周津塬重新穿上白大褂,他和赵想容走到走廊处。急诊部24小时永远都是人,墙壁刷成青绿色。
周津塬的表情依旧漠然,他检查了下自己工牌和笔,也没问赵想容发生了什么。医院里每天都在死人,那情况,猜都能猜出来。估计就是萧晴老公死了。
他抬手看着表,急着回去查房,给自己的 1号床和 5 号床换药。赵想容却跟在他身后,蹙眉抱怨“你冲上去干什么?孟家人不敢碰我,他们家和我有交情。”
周津塬淡淡说“我和你也有交情。”
赵想容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我有交情?”
“我现在不是通知你了吗?”他边说边回头看她一眼,终于带了点微笑。
赵想容其实是有点害怕,不过看周津塬赶来的样子,她也没有犟嘴,轻声说“刚才谢谢你。”
周津塬点点头。他双手插兜,也没碰她。医院里脏得很,他没有乱摸的习惯,他很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