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拍摄的时间, 赵想容见到了颇为久违的涂霆。
尽管有准备, 她还是吃了一惊。
艺人是神奇的物种。涂霆短短时间,瘦了至少得有两圈,整个人恢复到出国前的巅峰状态。他刚剪短了头, 两侧头发刮薄,刘海倒梳, 在头顶扎了一个冲天小辫儿。
涂霆刚取下面膜,脸湿漉漉的,越发显出剑眉英目本人。化妆师在旁边打开各种粉底和眼影。四目相对, 涂霆目光就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很平静。
“嘿。”他说。
赵想容笑吟吟地欣赏着他,随后用舌头在嘴里一转, 轻轻“嘚哒”了声, 当为回应。
棚内拍摄需要都至少四个多小时,他们今天拍得是外景,天黑得早, 更需要抓紧时间。
涂霆穿着很薄的夏装, 摆出各种姿势, 但耳朵被冻得通红。
他确实如传闻所说, 拍照时不爱笑, 对着镜头时都把嘴巴紧紧合上。这让涂霆显得比他实际年龄更老成, 不太像个年轻爱豆。但是出片效果好。
休息的时候, 助理跑过去用羽绒服捂住涂霆, 递来暖水袋。化妆师拿着阴影刷这里扫一下, 眉毛那里补一下,来来回回。林大姨全程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防止有人拿手机偷拍。
涂霆不经意往人群里扫了一眼。
赵想容今天带了两个助理小编,一个专门看守装有贵重手表的小箱子,另一个留在屋里。但她自己敬业地站在寒冷户外,全程陪同拍摄。只要涂霆目光偶尔和她对视,赵想容就拉下口罩,对他露出一个热情兼鼓励的笑。
那笑容妩媚,甚至可以形容为极其可爱。
涂霆移开目光。他知道,这个大龄豆豆很两面派。
涂霆原本感激赵想容在异国他乡的帮助,有心结交成为朋友,没料到,赵想容回国后迅速露出一副爱答不理模样。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习惯聚光灯总是对准自己,几乎万事有求必应的爱豆感到非常不快。
涂霆换第三套衣服后,有十分钟的休息。
门外传来敲门声。赵想容走进来“霆帅,今天你觉得拍摄效果怎么样这几套西装都属于亚洲首穿哦。”
林大姨笑眯眯地跟她打了招呼,涂霆却依旧低头玩手机,嘴里习惯性地哼着歌。
赵想容把涂霆的棒球帽,装在一个精美的礼品纸盒里,顺手交给涂霆助理。她耐心地等了一会,涂霆依旧没有抬头的迹象。
赵想容若无其事地跟林大姨打了招呼,转身就要走。反正,这不是第一个冷落她的明星。
“嘿。”涂霆终于出声叫住她。
赵想容回头,涂霆懒洋洋地指了一下桌面,这是她借给他的备用手机,他还给她。
“谢谢。”涂霆简单说,在镜子里又看她一眼,继续戴着耳机哼歌。
屋子后面闷头坐着的文字编辑,和正在往手上挤粉底的化妆师,互相间交换了个眼神。
不是说,赵想容和涂霆私交很好,她才能约得到他来拍摄么。怎么现在感觉,这俩人一点也不熟,“嘿,嘿,谢谢”,这不是ra,这是涂霆对赵想容说话的全部内容。
赵想容心里知道,涂霆在恼火她什么。
但是随着atro的空降,她暂时失去升职的可能。冷落或巴结一个爱豆,都不影响自己在杂志社的前途。再说了,她就是单纯懒得回涂霆的微信,不行吗
要怎么对一个二十出头,这辈子唯一的职业是少女偶像的小孩子解释,有人刚刚离婚,对分离很惆怅娱乐圈和时尚圈都奉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设计师不停地结婚,明星不停地离婚,好像这一点也不痛苦。
赵想容再次见到前夫,她调整好心态,把另一张离婚证甩到他膝盖上。
“我的律师说,咱俩的婚前协议有些条款细则要确认。他会联系你。”赵想容托着腮,她当初请的律师,别号叫“建国后第一吸血鬼”,专做婚姻和继承,号称能剥下别人的一层皮。
周津塬启动了车,他问“律师”
赵想容冷淡呛他“离婚律师,协商不成就打官司的那种。”
周津塬捏捏鼻梁,他冷淡地说“你让他直接联系我的律师。”
赵想容继续逼问“好,那把你律师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他冷脸开车,没再搭理她。
赵想容顿了顿,她说“我打算给许晗祖母办理转院手续,她不会住在那个敬老院了。我不准苏昕去探望她”
“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做这件事”周津塬突然将车刹在路边。他终于被激怒,“赵想容,那是许晗的祖母,并不是你的我现在娶的是你,你已经抢了这个死人的男友,你还要把她在世的亲人也夺走”
周津塬等了一会,他以为赵想容又要像往常一样,开始更激烈地爆发。
但车厢里很静。
赵想容没有哭,也没有冷笑,更没有大吵撒泼。她就是陌生地看着他,随后说“我不会再和你吵架了。”
车胎重新开始摩擦着马路,旁边是萧瑟的树木。周津塬重新启动了车。
他平静地说“那么,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想做伤害你的事情。”顿了顿,他说,“容容,因为我从没爱过你。我对你,总是问心有愧的。”
周津塬把车停到赵家的车库,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家门口走。
赵想容看到她母亲穿着身旗袍款款地下楼,她拉长声音“这位陌生的小姐是谁我妈呢”
陈南知道是恭维自己年轻,心中高兴,但嘴上说“又闹”
赵想容一笑,坐在方桌子的主位前,这原本是赵父的位置。
周津塬多看了她一眼,赵想容每次和他吵架后,她的状况都很好,仿佛是靠着怒气滋养。但这一回,她仿佛特别安静似的。
“你俩先等会,董事会来了几个人,我待会也要过去。”赵母看了看女儿女婿,觉得这俩相处还可以,仿佛又是和好的样子,“这年头,生意难做。”
赵想容笑着点头。
晚餐拖到八点多,赵父赵母才算把事情忙完。
赵奉阳也从医院里被接出来,坐在轮椅上。他瘦得像个树皮,但还是坚持换了病号服,穿了身毛衣,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氤氲着狠劲。
赵奉阳见了周津塬,他也没打招呼,就直接示意助理把自己推过去。
这顿饭吃得非常静,赵想容不再承担活跃席间气氛的职能,她低头吃东西。而对面的赵奉阳有两名护工照顾,他试着举一下筷子,便大汗淋漓地咳嗽。
到了敬酒的时候,赵奉阳坚持致辞,“生死线上真正走了一遭,我算是把什么都看明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都需要珍惜眼前。”
赵父呵斥他“年纪轻轻,悲观的话要少说。”
赵奉阳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那并不愉快,总带着一股老谋深算“这么多年,感谢爸妈照顾,养育之恩大过天,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他的眼睛扫向赵想容,“豆豆也辛苦,每天来医院看我。我会把一切恩情,全部记在心里。”
话里话外,唯独没提到周津塬。
赵奉阳状态很差,每说几句话,就需要休息。随后,他招了招手,助理拿来了一个牛皮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