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周遭的喧嚣中,他看着她,心里却忽然静了那么一刹那。
程白是真习惯了。
在过去这些年里,生活中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太少。律师行业本来也是很依赖于现实社交的行业,尤其是往上做到合伙人之后,各类应酬都会赶上来,让三餐都变成工作的一部分,没什么好稀奇的。
对眼下这情况,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正常。
所以当看到边斜的眼神频频向她转过来时,她着实花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才明白这眼神是什么含义。于是一笑,只道:“你们聊啊,我也听着呢,好像还挺好玩。”
其他人还有些茫然。
现在这时代很多人都已经习惯时间被工作挤占满,留给自己的私人时间非常少,毕竟像边斜这种本质上属于自由职业的人真的少有,所以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边斜撇了撇嘴,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过了旁边一个空盘子放中间桌上,也抓了几只虾来剥。
剥出白嫩的虾肉来,就搁在盘子里。
姜明怀正在说书里几个关键人物的设定问题,一低头瞧见他没一会儿就剥了有小半盘,那盘子又搁在桌中间,也没想太多,顺手就用筷子夹了一只起来放进嘴里。
这一瞬间,边斜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周围工作室的其他人更是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
姜明怀于是清晰地意识到
他好想干了一件不大对的事。
果然,下一刻坐他对面的那位边大作家直接把那小半盘虾肉端走,转而搁到了程白手边的位置,然后微笑着注视他:“这虾是不是给你剥的,你心里没数吗”
程白微微怔然。
姜明怀却是嘴角抽了抽,彻底无言:“”
其余众人则是相互看了看,全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边斜是个什么德性他们还能不清楚吗
懒到连饭都不想吃的人,无缘无故剥什么虾。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一盘尊贵的“帝王虾”,不是他们能碰的。啧,姜编剧新来,没看明白中间水有多深,属实是大意了啊
一顿饭吃完,事儿也聊得差不多了。
周异最后结了账。
程白临时接了个方不让的电话,走到外面去打,边斜跟众人道过别后,便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面用手机看着自己前两天写出来的稿,一面等着程白。
没想到,没两分钟,程白没等来,反倒等来了程白的前男友。
“边大作家”
这声音从边斜前方不远处响起,并不是那种特别寻常的打招呼,既不像是熟识,也没有半分惊喜,反而隐隐藏着几分讽刺的敌意。
边斜一挑眉,抬眸看去。
颇为英俊的面容,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连那条暗蓝色的条文领带都笔直笔直。只是扯着唇角,面无表情,反倒削弱了这一张脸的耐看程度。
他第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
随后记忆往回倒带,才将这张脸与某一个名字对上,然后“哦”了一声:“谢先生”
没错,谢黎。
正儿八经的程白前任男友。
没记错的话以前有见过两面,不过怎么看都算不上“愉快”两个字,所以这一刻边斜也没笑,十分寻常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谢黎也没想到,上海这么大,居然还有再遇到的时候。原本觉得过去那一段短暂的感情,自己已经放下了。
毕竟是他主动提的分手,按道理没什么过不去。
可就前面两天,程白和边斜的恋情传得沸沸扬扬,连四大的人聚会吃饭时都要提上一嘴,让他想忽略都不能够。
今天居然还遇到了边斜。
前男友与现男友相见,不可能不尴尬,谢黎本身也是一个有涵养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下两个人无意中碰到顶多打个招呼就该离开。
事实上他也的确准备这样做。
只是在他转身想向自己订好的座位走去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那一股忽然涌上来的冲动,看着边斜说了一句:“其实我挺惊讶。”
边斜对谢黎的印象说不上好,但理智地讲也说不上坏,此刻略带了几分诧异:“惊讶”
谢黎道:“没想到你们能成。”
边斜打量着他没有接话。
谢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带出些许自嘲的意味:“她真的挺好,可也许是我不适合吧,总觉得她其实并不真正地喜欢谁、在意谁。”
边斜心情意外地平和。
也许是因为的确没从谢黎的话里听出什么恶意吧。
他也笑了一笑:“听上去好像有点故事,我有点好奇了。”
好奇谢黎明显还喜欢程白,没怎么放下,可依旧在之前那种谁也没参与到竞争之中的时候,主动跟程白提了分手。
谢黎看了他几眼。
有故事吗
“其实并没有,要真有故事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很需要她,但她却可能比你更忙,顶天了能给你一个电话。刚开始可能还觉得她是忙,时间一长就会觉得这人是真的没心。我没觉得她在乎我,长痛不如短痛,早分早好。”
对程白过往的感情,边斜知道得的确不多,但也并不想往前去翻。甚至就上次到英国去见方让,他都没有问过这方面的事。
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没必要往回看。
程白现在是他的,以后是他的,这就足够。
但他也着实没想到谢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两张戏票。
这一瞬间更心疼他家程律。
不是程白不好,而是别人看不懂程白的好。
眼底的温度退下去几分,边斜勾起唇角时终于还是透出了几分难得尖锐的讽刺:“虽然觉得可能会有些失礼,不过真的很想告诉你,我家程律这样日理万机的印钞机,百忙之中还能抽空给你打个电话,把本来应该全部放在工作上的注意力分一点给你,作为她的男朋友,有这种地位,你不该很知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