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人(短篇小说)张宝同20151029
秀玲夜里又失眠了。
她一失眠就想明贵。明贵是她男人。可这次她想的不是明贵,而是一个叫军社的男人。这男人是表姐从北山帮她请来的麦客,三十来岁,肩宽体壮,老实本分,割起麦来就像一部小收割机,不到两天时间,就把她家的两三亩麦子给放倒了。这让她对他很有好感。
其实,秀玲不是在想军社,而是在想男人。男人真好,白天能下地干活,晚上能搂着睡觉。要不,为啥说女人离不开男人。可是,明贵在西安打工,光车票一来一回都要一百多元。本来明贵说要回来收麦,让她盼了一整,可到了跟前又说回不来了,要她找个麦客帮着收麦。
她并不想找人,因为一天要给人家五十元钱。可去年就因为怕花钱,没有请人,她一人忙死忙活地干了五六天,等把麦子收完,她也进了医院,例假一连二十多天都不停,光住院看病就花了一千多元,差点没把她心痛死。所以,这次一听明贵说回不来了,她就找了个麦客帮忙。可是,还有一件事却是麦客不能帮忙,那就是她想男人。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面对冷月残灯,一种孤苦与煎熬的感觉便悄然地爬上她的心头。她就想起男人那粗壮温暖的双手和那宽大有力的双臂。那双手抚摸着的感觉是那样地温馨,那双臂把她揽在怀中的感觉更是让她沉迷如醉。可是,这种美好的时光只是短暂的瞬间。新婚不久,他就出去打工了。从此,他每年只能在过年和收麦时回来,而且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给她留下的却是漫漫的长夜和无边的思念。
因为失眠,秀玲醒来时见天色已经大亮,急忙起床,脸都没顾得洗,便往麦地那边跑。等她跑到山上坡间的麦地时,就见那个叫军社的男人已经割倒了一大片麦子。这让她感到挺不好意思,觉得这麦地好象是人家的,而不是她家的。
她拿起镰刀,割着麦子,问着男人,“你怎么来得这早?”因为北山离这里有一二十里的路,走路至少也要一两个小时。男人说,“我想早点把你家的活干完,明天该给我家收麦了。”其实他只要干完一天的时间,至于能干多少活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所以,秀铃听着这话,不禁有些感动,觉得这人好实诚,给别人干活,一点都不偷懒,就用十分好感的口气说,“不急,我家的麦子没多少了,就是剩下一点我自己也能收。”
山里的女人一般是不能跟外面的男人随便说话的,让别人见了就会说闲话,所以,秀铃有意跟男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每当割倒一片麦子,秀铃就要直起身子,喘上口气,朝那边的男人看上一会。那男人身高体健,宽肩细腰,穿着一件敞开的短袖布衫,挥镰割麦的动作轻快而娴熟,十分优美,特别是那裸露在外的胸脯和臂膀,透出着一种让女人心动的美感。
中午做饭时,秀铃一下打了四个鸡蛋给男人下面条。男人端着碗,心疼地说,“干嘛一下给我打这多鸡蛋?”说着,便要把碗里的鸡蛋给她的碗里拨来一些。可秀铃不让,说,“你干这重的活,太辛苦,要补补身子。”
坐在小桌旁吃饭,两人就离得很近,可以随便说话,也不用担心让别人看见说闲话。秀铃就问,“你怎么没出外打工?”因为山里没有其它挣钱的门路,孩子上学,老人看病,盖房子,娶媳妇,所有的钱都要靠出外打工去挣,所以年轻一些的男人都要出外打工。
男人唉声叹气地说,“媳妇病了,家里要有人照看。”秀铃就问,“啥病?”男人说,“子宫肌瘤,光看病就花了三四万。”山里人本来就穷,哪还敢得这病?得了这病,就得要倾家荡产。秀铃很是吃惊,说,“多长时间了?”男人说,“一年多了。”秀铃说,“听说得了这病,女人就废了?”因为邻村就有人得了这病,不但把家破败得一光二净,就连男人都不想跟她往下过了。
男人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说,“没办法,自她得病后,我们再也没有在一起睡过。”秀铃就很同情地说,“可男人没有女人咋行呢?况且你还年轻。”因为她知道女人离不开男人,男人更离不开女人。男人离开了女人,不是变怪,就是学坏。男人放下碗筷,极其哀伤地说,“可是,摊上了这种女人,你有啥办法?”
这时,公公过来送了一块豆腐,说是托人从镇上买的,然后对秀铃说,“晚上,我不过来了,剩下的活,明天再说。”秀铃说,“你不要来了,剩下的活我可以慢慢干。”
公公刚走,老三媳妇就过来了,对秀铃说,“老大家来电话了,说明天下午要回来收麦。”秀铃说,“我还当他家的麦子不收了呢。”老三媳妇说,“在外面挣钱再多,家里的庄稼也不能说不要了,这可是一年的收成。”
秀铃边吃着饭边对弟媳妇说,“老三还是心疼你,一说收麦就跑了回来。”老三媳妇说,“我这身体老是有病,他不回来,这地里的麦子让谁来收?”可秀铃抱怨着说,“我去年累成那样,明贵都没说回来。要是他回来,我哪能得那场大病,花那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