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眼见,无非象牙、玉器、玛瑙、珍珠、玳瑁、砗磲之类的玩物,也不乏有名人法帖、字画、青铜器。竹编器物、折扇、花伞之类的也是应有尽有。甚至珍禽异兽,花鱼草虫无不涉猎其中。
柳云卿眼帘开合之间,便将周围小摊之上摆着的诸多文玩看了个八九不离十。鱼龙混杂,上得眼的东西确实不多。
仿佛在荒野之中觅食的猛兽一般,柳云卿目光来回穿梭。忽而鼻子微微一抽,不尽喜上眉梢,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这是白膏泥与木炭等物组合杂糅一起,而散发出来的味道。这是古墓地穴五花夯土散发出来的味道,这是土夫子们身上自带着的味道。
柳云卿抽着鼻子,寻着那股味儿踮着脚尖,在人潮中四下张望。终于在一颗三人不能合围的柳树底下,看到一个大约三十上下,穿着细葛布短衣,头戴麻布巾的大汉。
那大汉虽然不是特别魁梧,但那裸露在外的胸膛黝黑黝黑的,浑身的肌肉隔着衣服隐隐可见。一看就知此人并非良善之辈。
柳云卿径直走了过去,就在那大汉警觉之中,看着那大汉捧在手中的一枚玉佩来。
东西倒不精致,不过五代之物。柳云卿不免地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大汉小声嘀咕道:“小哥可入的了眼?”
柳云卿摇了摇头,那大汉却拉开了细葛上衣。
只匆匆一瞥,便看见一件玉雕,造型粗糙,看那成色并非老玉。
那大汉迅速的合上衣襟,又附耳过来小声嘀咕道:“不瞒小哥,俺前些日子撅了一个魏晋大冢。这佛像可是宝物呐!”
“甚地宝物!”柳云卿神色黯然,心念道:“原来是一个伪装的土夫子。直娘贼,费尽心思了。”遂说道:“老哥这般抛售寻常之物,也算别开生面了。”
那人闻言,楞了楞神,接着仔细的打量了柳云卿一番。
“哈哈哈哈!”大汉拱手行礼道:“看来小哥也是我辈中人矣。俺是郊外人氏。小哥唤俺王大郎便好。不知小哥愿不愿与俺一起弄个大的买卖来。”
柳云卿闻言,寻思道:“这厮的大买卖,定然就是要前往鬼市子那边,借着天黑,用那身土味蒙骗他人以次充好,再卖个好价钱而已。而自己三日之内就要弄上两千贯来,实在是任务重,时日紧。与这厮伙着行事,又怎说的上是大买卖哩?”
柳云卿苦笑一下,挥了挥手,缓缓走开,低头之际,忽而又想起了那串玻璃葡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就又折了回去。
“小底柳小乙,在潘楼街,鬼市子,相国寺一带勾当。”
王大郎见这厮去而复返,不禁喜上眉梢,忙着还礼,急切的问道:“小哥可是想通了?”
柳云卿闻言微微一笑,悄悄地说道“哥哥那大买卖,小底不问便知,纵然事成,也不过一二百贯。而小底也有一桩大买卖,一旦事成,便是上万贯的勾当哩,不知哥哥可愿意插上一脚?”
“上万贯的勾当!”
王大郎闻言惊讶的大叫了出来,引来周围行人纷纷驻足而视。
柳云卿急忙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在州桥那边脚店之中,你我详谈一番可好。”
王大郎喜不自禁,双目满是精光地言道:“如此最好不过了。俺看小乙好似身上有伤,不若雇个牛车前往了。”
怀揣着几十贯贯盐引,不知何时才能凑足整整两千贯来,柳云卿囊中颇为羞涩。此刻王大郎这般殷勤地买好与他,正求之不得呢。
少时,二人坐着一辆牛着吱吱呀呀的就来到了州桥一带,眼看前方不远处,斜挑一面酒旗,绣着“久住丁三娘家”的字样。联袂而入。
有客到来,一个朗目疏眉,布裙荆钗的夫人素齿朱唇,笑呵呵的迎了过来。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王大郎便与柳云卿住进了一间小小的房间之中。自有那妇人调弄饭菜,柳云卿这就小声地对王大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起来。
“妙!真妙!”
王大郎闻言连声喝彩,又颇为惆怅地道:“可怜俺每日在那大相国寺蹲着。实在是黔驴技穷,也不过糊口而已。小乙这手段,叫俺好不感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