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孩。
“什么?”叶秋梦惊呼。
思远的话,已经说明一切。
他要走自己走过的路,政法。
但自己选的是后者,而他,选的是前者。
“晨曦学校,建校十年,到现在,已经遍布川黔两省,这十年,学校培养出很多人才,遍布各行各业……但回家乡造福一方的人,却寥寥无几!”
思远说道,“人才之所以大量流失,只是因为,这方贫困,很多人觉得没有投资价值,谁愿意回来?最多像施舍一般,搞所谓慈善……
在这世界上,你就算想做好事,做大事,手里必须有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满足这个条件,就可以引外地商人进来,市场繁荣了,经济就提起来了,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我更知道一点,我们这边,不是没开发价值,只是无人关注而已……”
“思远!”叶秋梦颤声说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阿妈?”
她必须得问。
曾经,陈曦说过,想学政法,为民请命。
可是,叶秋梦深知,陈曦的理想不在于此。
陈曦想搞音乐创作,从来都是。
学政法,只不过想改变家乡的面貌,无奈的选择。
这九年来,陈曦虽然搞教育,同时也创作出很多经典曲子,但她为人娴静,很是低调,人人都知道秦枫,陈曦的名字,无人知晓。
毫无疑问,陈曦现在做的事情,是她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事情。
叶秋梦担心,思远被某些东西束缚。
“不是!我只是我!”思远咧嘴一笑,“我喜欢做这个,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资本论,爱不释手!”
“那就好!”叶秋梦长呼一口气,“你阿妈知道吗?”
“不知道!”思远摇头,“她很少管我,我相当于放养的!”
“什么?”叶秋梦一愣。
“我知道她疼我!”思远甩甩头,“但我的事情,她从来不过问的!我装傻过两年,以为她会注意到我,但还是和以前一样……”
“装傻?”叶秋梦眨巴着大眼睛,来回不停地看着思远,“为什么?”
“有时候,我情愿我是真傻!”
思远苦笑,“阿妈太想念父亲了,她虽然对他只字不提,但我感觉得出来!她只要在家,每天都会去父亲的坟前……我担心!”
“不会!”叶秋梦轻拍着思远的肩膀,“她不是想不开的人,你放心吧!”
“嗯!”思远轻轻点头。
“你还没告诉我,要我帮你什么呢!”叶秋梦问道。
“我的背景,你也清楚,走这条路,很难!”
思远说道,“不过,帮我也是帮你,你这些年,得罪不少人,我只要成器了,我们可以守望相助,政不离法!”
“守望相助!”叶秋梦一怔。
她看着她,眼睛里闪现出夺目的光彩。
曾经,她也渴望有那么一个人,为她站出来,遮风挡雨,与她携手同行。
然而,那个人,死了!
就算还活着,那个人,也不属于她。
而今,有一个少年,才八九岁大,竟对她说,和她一起,携手相扶。
她看着他,他的样貌,他的神态,慢慢地,与一个人重叠……
“小姨,你怎么了?”思远茫然。
“不准再叫我小姨,我和你阿妈,本来就没有血脉关系!我又大不了你几岁!”叶秋梦瞪眼。
“呃……”思远摸着鼻子,讪讪一笑。
叶秋梦再次失神,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抚着思远的脸。
“你知道吗?我也曾经绝望过!”叶秋梦声音柔和起来,“觉得整个世界都崩蹋了,那一年,我十一岁!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回来!”
叶秋梦说着,忽然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恢复常色。
“走,陪姐走一趟,去那家化工厂看看!”
“这就去?”
“这就去!”
“好!”
……
风轻轻地吹,很轻,很柔。
龙潭寨,后山。
半山腰处,那里有一池清泉。
泉水边,有一座坟,正面对着山川大地。
“远儿长大了!”
一声轻叹,在坟前,久久不息。
这是一个妇人,她一直望着,望着思远秋梦远去的方向,目光悠悠。
“嫂子,小远毕竟年幼,那家化工厂的人不不好惹,要不要叫小勇暗中跟着去?”其身后,一个高挑的女子担忧道。
“你就这么使唤你丈夫呀!”陈曦回头,嫣然一笑。
“那叫其他人去?”秦雨幽试问道。
“我这个小妹啊,走到哪里,算计到哪里!从小就这样……”
陈曦摇头,“放心,有她在,远儿没事的,男儿当自强,他有他自己的路,怎么选择,怎么走,在于他自己!”
“你这些年一直不提大哥,也对孩子不闻不问的,你不怕他有想法啊!”秦雨幽问道。
“他知道我疼他的,这点就足够了!”
陈曦说道,“他父亲,我不愿提,只是不想让孩子受到影响,让他安静健康成长,是非对错,他以后自有分辨!”
“嫂子,今天是五一二了,十年了,你还要回去吗?”雨幽问道。
“十年……不知不觉,我也快三十了!”陈曦苦笑。
“雨幽,你先回去吧,小佳佳已经知道了她父亲的事情,你马上找到她,这丫头要高考了,千万不能让她有事!”
“也好!”雨幽点头,“这丫头性子倔强得很,和大哥一摸一样,那年,她听说大哥走了,一直哭闹着要大哥哥,谁劝都不听,现在,她知道她的杀父仇人,竟然是她大哥哥的父亲……哎!”
“人都会长大的!她会明白的!”
陈曦轻声说道,“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去准备车,找到小佳佳之后,稳住她,我来了再说,我们晚些再回四川!”
“嗯!”秦雨幽深深看了那快墓碑一眼,转身而去。
“远哥,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他很乖,很懂事,从不让我费心……”
陈曦一步步往前走去,来到坟前,坐下身来,靠在墓碑上。
轻轻地,她的手,从墓碑上抚过。
她仿若在靠着一个人的肩膀。
风很轻,半山腰处,一个人,一座坟。
……
(本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