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十四名胳膊大腿连带几个胸腹中弹还有口气的伤员就被抬到了稍微空旷的地方。
他们,要用自己的方法把子弹给挖出来。
“长官,我看是不是可以把他们抬到喜峰口主阵地那边,那里会有医生。。。。。”莫小猫琢磨着给刘浪提建议。
不过,还没等到刘浪表态,就主动闭上了嘴。
那几个胳膊和大腿中弹的还好说,兴许能撑得到和送进军野战医院的那一刻,可那四个已经明显失血过多胸腹中弹的伤员,能不能撑过一个小时都很难说。
刘浪扫了一眼队伍中为数不多的几名兼职卫生员,几个人都悄悄的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这几名伤员已经必死无疑。
刘浪也只能微叹一口气示意他们找出缴获的药品中最好的药给伤员们用上,这些濒死的土匪,有这个资格。
“长官,可能你也知道,那几个弟兄撑不了多久了,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兴许,我老朱能把他们从阎王爷哪儿抢回来。”青龙山唯一的兽医兼头疼脑热郎中眼里充满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坚定。
刁叶破天荒的没有跳出来说自己的意见,而是咬着后槽牙手一挥,一群土匪提着木棒绳子就围了上来,显然,这种事儿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那估计是给妇女接生的时候。
而十几名伤员中几个还有点儿意识的土匪竟也没任何人提出反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主动闭上眼睛,任由土匪们在木棒子上绑住他们的手脚,就已经说明一切。
生或者死,就这样被简单的抉择了。
所有人都被毫不吝惜的绑住了四肢,嘴里塞了根缠着稍稍干净一点儿衣物的木棍,胳膊和大腿中弹的,由杀过猪宰过牛的土匪负责动“手术”挖子弹。
胸腹中弹的,由多少懂点儿医术的老朱自己动手。
几个最多只会用急救包包扎伤口的兼职卫生员也只能在一旁胆战心惊的打下手,哪怕他们已经见惯了无比血腥的场面,但血里呼啦在自己还活着的人身上动刀子,尤其是还不咋懂的情况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头一遭。
缴获的药品里有手术刀,至于止血钳啥的没人知道其用途,干脆就弃之不用了,鲜嫩的血肉就这样在粗鲁的土匪们手中撕开,在溪水中洗干净的手指在骨头缝里寻找着已经变形了的金属弹头。
一众站在周围默默看着的士兵们眼角直抽,这对于他们的心理来说同样是个巨大的考验,他们很难不想起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不管是自己受伤或是自己的战友。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或者说承受得住这种巨大的创痛。
满场划破长空的凄厉嘶嚎听得人头皮发麻,在这场毫无麻药的山野手术中,足足有十一人活活疼晕,还有三个不是疼的,而是被吓晕的,都还没对他们开始,同伴叫的堪比杀猪变调了的嗓门,就直接让他们的大脑自动开启了保护装置,晕了过去。
足足两个小时,这场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手术才算是做完。
最终,三名重伤员还是没抗住如此粗鲁的手术,手术都还没做完一半就断了气,只有一个硬是硬撑着等满头大汗的老朱像缝衣服一样缝住他肚皮上的伤口才彻底晕了过去,直到现在竟然还有呼吸,虽然微弱的近乎于无,但他毕竟还活着。
活着,就是胜利。
就这,四分之一的成功率,老朱已经成了土匪们的英雄,看得士兵们嘴只咧的同时,莫名的,对青龙山的土匪们又多了一层的认识。
或许,这也是青龙山土匪们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生活二十年的原因,他们就像是小草,卑微,却无比坚韧。
拥有这种可怕的坚韧,或许,他们也拥有成为这个世间最优秀战士的潜质吧!哪怕他们现在距离菜鸟士兵都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说实话,就连刘浪都不由自主地对这些生长在山野中的“小草”生起了一丝钦佩。相比于他们这样的果决,如果他当时利用战争的间隙就对溶洞中的重伤员们做手术,是不是也能从死神手里多抢下几个重伤员呢?
当然了,刘浪没做出他们这种近乎“野蛮”的选择也是有原因的,战斗实在是太激烈,所有携带的急救包和药品早已用光,重伤员根本连块纱布都没有,包扎伤口的都是棉袄里的旧棉花和用清水洗净的军服碎片,更别提还有什么手术刀了,唯一能割开皮肉的只能是刺刀和厚背刀,那样造成的失血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存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