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满堂具皆无言,良久,一人道:“我们到乡下避祸吧?”
吕春摇头,道:“如今的吕家,一举一动都在百姓的眼皮子底下,我们的人可以走,但钱粮怎么运出城去,就算运出去了,不还是要背个言而无信的骂名吗?”
又一人怒声说:“那县令太过放肆,莫非是欺我吕家无人吗?依我看,不必多言,直接上报相国,制他个故弄玄虚,残害忠良之罪,逼他出面解释,此时必可迎刃而解。”
闻言,吕春大惊,急声道:“三叔,此事万万不可。”
那三叔问:“为何不可,我女儿在董相国哪里很是受宠,凭相国的权势,弄倒这个小小的县令还不是易如反掌。”
吕春摇头,只是道:“难道三叔忘了年前的何进之祸吗?当年,大将军何进权势通天,我吕家送了个女儿给他做妾,并对他多方扶持,可结果呢,何进身死,我吕家也差点累及自身,花费了家族大半的钱财方才幸免于难。这件事,难道三叔忘了吗?难道我们不应该引以为戒吗?”
那三叔道:“何进屠户出身,无甚远见卓识,岂能与董卓贤婿相提并论。”
吕春说:“何进没有远见,优柔寡断是不假,可那董卓呢,以小侄看,他完全就是在找死,小侄几乎可以断定,那董卓,三年内必死无疑,甚至会祸及九族,我们应该及早的跟他划清界限,怎敢主动的往上靠啊。那县令之祸,充其量只是损失些钱粮,可那董卓之祸,很可能会将我吕家带入万丈深渊啊。”
闻言,满堂皆惊,数人愤而起身,想要训斥吕春危言耸听,却不料吕禄猛的一声大喝,道:“够了,一群废物,目光短浅的蠢材,有何面目夸夸其谈,都给我坐下,听文封继续说。”
家主发怒,诸人顿时噤若寒蝉,只能无奈的坐下,听吕春继续说下去。
吕春接着说:“我吕家历代经商,之所以能够历经沧桑而巍然不动,借的便是与诸豪强暗通款曲,这本是应有之意。但那是在太平年间,而在这乱世,我等本应深藏功名,避世隐居,凭我吕家的根底,足以坚持上百年,只待海内昌平,复出便是。这话,数年前我就说过,可诸位叔伯不听,结果呢,先是有何进之祸,那董卓之祸也已经是近在眼前,诸位叔伯还不自醒吗?”
吕禄说:“你且说说,为何说董卓之祸近在眼前?”
吕春答道:“董卓自比伊尹、霍光,废旧立新,为天下所不齿,此其一祸矣;董卓蠢如猪猡,竟妄想用铸小钱之法解民生疾苦,此其二祸矣;董卓残暴不仁,妄以重刑而治天下,此其三祸矣;董卓治军不严,赏罚不明,此其四祸矣;董卓任人唯亲,难听忠言,此其五祸矣;董卓无谋无略,于关东数败而不知耻,此其六祸矣;董卓四面受敌,已成天下共诛之中贼,此其七祸矣。有此七祸,董卓焉能不死。”
这番话,直把堂上诸人惊的面无血色,身体瑟瑟发抖,一人惶恐的问:“那董卓死后,我吕家会怎么样?”
吕春答:“无非是像何进之祸时,散尽家财,以求保命罢了,成与不成,全看天意。但是现在,我等或许有一线生机。”
吕禄问:“生机何在?”
吕春答:“或许便在那县令身上。”
一说起这县令,诸人恍然惊醒,今晚这议会的主题是那县令,可不知觉间,竟论到了吕家的生死存亡,这一上一下间,诸人已经彻底的没有注意,只得问向吕春,道:“那县令的诏文《招聘启事》我去看了,这几日反复思索,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位新来的县令,恐非凡人啊。”
吕禄说:“哦?莫非那篇诏文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吕春点了点头,道:“以我看,那县令发布这篇诏文最起码有几个目的。其一,解百姓暂时之疾苦;其二,大力治理蓝线境内的田亩水利;其三,聚集蓝田县境内人气,使得蓝田县境内的人口不再流失,并且快速的增加;其四,使得蓝田县内的民心汇聚,抱成一团;其五,储备各种资源,以备后用。这五点现在看起来一点作用都没有,但若是真的撑到了来年秋收,那就了不得了。”
一人急问:“如何了不得?”
吕春答:“小侄只说一点,若是真的撑过了今明两年,那县令可以顷刻之间召集到起码数万兵勇,且这数万兵勇全是受过他恩惠的子弟兵,这样的军队,其战力有多强就不需要小侄多说了吧。”
闻言,诸人细细一想,顿时倒吸了口冷气,可不是吗,到那时,这县令了不得啊,几乎是瞬间齐身于当世豪强之列。
一人问:“他能撑过今明两年吗?”
吕春凝重的说:“只凭他自己,绝无可能,他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要把我吕家拉下水,而有了我吕家的相助,或许真有可能。”
吕禄问:“你的意思是,帮他?竭尽所能的帮他?”
吕春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片刻后道:“帮与不帮,怎么帮?待我写封书信送去县寺,看看那县令的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