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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贝当路花莲里46号。
连续三天的阴雨,突然天上飘起了雪花,街上的行人匆匆,还有不到十天时间这就要过年了。
“咣当”一声,安平诊所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寒风卷着雪花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巡捕,瘦瘦的,个子不高,浓眉大眼,透着一股子的憨厚之气,进来之后,很熟练的转过身,将门带上了。
“安子哥,安子……”
“小声点儿,我这还有一个病人。”一条不太长的走廊,通向里面有一个小房间,上面挂着一个“处置室”的牌子。
诊所不大,只能把有限的空间都利用起来。
“行,我等你忙完。”巡捕看上去年纪不大,就是有点儿不修边幅,胡子拉渣的,左脸颊上还有一块淤青,他是这间诊所主人的死党,孟浩。
孟浩今年才二十二岁,子承父业,在法租界贝当区的巡捕房当二等巡捕,被人呼来喝去的小角色。
“这个伤口我已经给你缝合了,记住,这几天不要碰生水,我再给你开点儿消炎的药,按时吃,三天之后过来换药。”陆希言认真的叮嘱一声。
“谢谢你了,陆大夫。”
“应该的。”
“浩子,少抽点儿烟,对你身体不好。”陆希言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一伸手,将孟浩嘴上叼的烟卷儿给扯了下来。
“这不是要过了年了,你现在就剩下一个人,咱家老头让我过来看看……”
“你这是来让我跟你们爷俩一起守岁?”
“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去不去?”孟浩眼珠子一瞪,问道。
“去,我敢说不去吗,祥生叔要是发起火来,我可不想被他老人家成天念叨。”陆希言嘿嘿一笑,拿起从孟浩嘴上夺来的香烟吸了一口。
“还说我,你怎么也抽上了?”
孟浩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兼跟班儿,虽然说中间因为出去留学分开一段时间,但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知道就好,伯父的事情……”
“算了,都过去了,我都想开了,这乱世之中,能活着就不易了,哪有那么多的苛求?”
“走,咋哥俩儿涮羊肉去!”
“你请?”
“我请就我请,你当我请不起呀?”
“你这巡捕从来不吃喝拿卡的,那点儿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都难,哪来的钱请客,还是我请吧……”
“……”
老闫家羊肉馆。
“安子哥,你听说了吗?日本人在南京杀人杀红了眼,扬子江上漂满了尸体,那真叫一个惨呀,捞尸队的人每天都能捞到十几具从上游漂下来的尸体……”
“喝酒,莫谈国事。”陆希言眼神一窒息,端起酒杯。
“安子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陆希言默然,对日本人,他可是有刻骨的仇恨的,岂能无动于衷?
“特么的,自从日本人打进了上海,咱中国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日本人成天的抓抗日分子,公共租界不用说了,就说前天下午那件事儿……”孟浩喝了两杯,又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
陆希言一言不发,还是闷头吃酒菜。
“哎哎,你给我留点儿……”孟浩忽然发现不对劲了,怎么锅里的羊肉越来越少了。
“老板,再给我切半斤羊肉,一斤酒……”
“打住,少喝点儿,你脸上的伤还没好。”
“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这点儿算什么?”孟浩不在乎的哼哼一声,伙计端上一盘羊肉,提着一壶酒上来。
这孟浩酒一多,话有开始多了起来。
“安子哥,不是我跟你吹,我这身手,这五六个人一起上,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孟浩吹嘘道。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走路磕的?”
“前天,几个日本便衣闯进咱们法租界扰乱公共秩序,正好让我给碰上了,狠狠的揍了一顿……”孟浩说起脸上伤,很兴奋。
“是你被人家揍了一顿吧?”
“怎么可能,就那些东洋鬼子,罗圈腿,小矮子,怎么是我的对手?”孟浩神秘兮兮的凑脸来,小声问道,“安子哥,你知道那些东洋人来咱们法租界干什么吗?”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