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投胎是门学问,穿越也是,那些里一睁眼就成为卿族庶子、公子王孙的,真是羡煞黑夫也。若他也有个好出身,当然更适合在其他国家醉生梦死、为所欲为,可作为一个没有背景,却满怀理想的庶民,还是留在秦国更好些。
“汝等又在非议什么?若是谁乱说话,诽谤大王、官府,休怪老朽去告奸!”
这时,舍人才慢吞吞地送来热汤,不忘出言警告。
众人连道不敢,他们相互使了眼色,停住话头,起身接过热汤。
那个话多的季婴刚喝了一口,便抱怨道:“老丈,这汤也太淡也,淡寡如水啊!”
老舍人瞪了他一眼:“不爱喝汤,便出去喝雨水!”
季婴这才停止了抱怨,只在老舍人背后小声嘟囔。
黑夫心里好笑,这客舍虽然不大,但修缮得当,好歹能起到遮蔽雨势的作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也不敢触怒老舍人,被赶到外面淋雨,他们这群人是要么是无爵的士伍,要么是低级的公士,的确没法让人高看一眼。
在随便应付完黑夫等人后,老舍人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出来时,身后多了一个妙龄少女,穿着棕色深衣,双手端着托盘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老舍人身后,应是他的女儿。
此女虽谈不上漂亮,但还是立刻吸引了炉边士伍们的注意,性情跳脱的季婴想打个呼哨,终究没敢,只是起身瞧了瞧那托盘上的精细饭食,咽了下口水问道:“老丈,这是饭食是给谁送去的?”
舍人依然没好气搭理他们,冷笑道:“给左舍那位大夫送去的,汝等若是想吃,先把爵位升上去再说!”
大夫,是秦国二十等爵的第5级,已经算中等爵位了。
季婴只得又蹲下来,盯着那少女扭动的腰肢看了许久后,直到她消失在视野外,才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见那盘中不但有精米白饭、清冽浆水,还有肉食!舍人还带着女儿亲自去送,莫不是想让那位大夫纳其为妾?这老不羞,也真做得出来啊!”
“毕竟是大夫,待遇与吾等士伍自然不同。”
黑夫也不由发出了感慨,他不像季婴一般愤世嫉俗,而是默默坐下,从褡裢里取出母亲为他准备的食物:“餱”(hou),就是把蒸好的饭曝晒成干粮,虽然能填饱肚子,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他只能闻着隔壁传来的鱼、肉喷香吞咽干饭。传到耳边的,还有老舍人毕恭毕敬的讨好话语,对比刚才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
这件事让黑夫更加理解了,秦国就是个等级分明的阶级社会,待遇完全由爵位决定。
不但吃的不一样,住的地方也不一样,像黑夫他们这些过路的小老百姓,只能在地面上挤挤睡。不更以下爵位者,相当于小科员,可以睡大通铺。像隔壁的大夫,相当于后世的县局处级干部,则有专门的一间屋子歇息,也许还有舍人的女儿帮洗脚捏足……
唉,人跟人的差距啊。
等黑夫就着热汤吃完饭,夜已经很深了。老舍人忘了给大屋里的地炉加柴,火很快熄灭,周围越来越冷,士伍们只能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其他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迅速沉入睡梦中,室内鼾声四起,但黑夫却睡不着,他还在思索未来的打算。
“人分三六九等,自古已然。”
黑暗中,回想这些天经历的事,黑夫捏紧了拳头,暗暗下决心道:“我算是明白了,若想在秦国过上好日子,若想摆脱填沟壑的命运,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获得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