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正显然已经感受到了梁萧的变化。
方才,这个人还战战兢兢的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而现在,显然气度完全不同了。
梁萧叹了口气,道:“陛下对臣的栽培之恩,臣一生难忘,臣原本不过是个草莽而已,所以,陛下要征伐大陈,臣无话可说,臣在陛下身边,鞍前马后,也没有任何的过失,可现在,大势已去了,陛下,您难道还没明白吗?陛下方才说,竟有人胆大包天,敢要弑君,没错,现在陛下可曾听到了吗?听到这外头的喊杀,听到无数人的吼叫,他们宁愿拿刀子对着陛下,也不敢拿着刀子对向陈军了;他们宁愿死在这里,死在陛下的禁卫刀剑之下,也不愿为陛下去死,更不愿为陛下的开疆拓土,去立什么功劳。”
“陛下!”梁萧道:“人心已经散了,陛下到了如今,还不明白吗?现在,那陈凯之已说了,只要陛下愿意自己成全自己,便可保太皇子和宗室们不死,陛下……他的话……臣相信。因为臣知道,今夜之后,大陈皇帝的一纸诏书,到了我大楚的国都,足以引发大楚的动乱,大陈皇帝,只需带着数千人,便可直抵国都,大楚的臣民,都将跪拜在他的脚下,陛下现在还不明白吗?现在无数的性命,都维系在了陛下身上,陛下若是还活着,那么将会有无数人死,这些人,可都是陛下的至亲啊。就请陛下能够认清眼下的时局,自己,做个了断吧。”
项正胸膛起伏,不甘的呼吸着,他突然冷笑:“朕乃大楚皇帝,乃是上天之子!”
“天道已变!”梁萧似乎觉得可笑起来,到了如今,竟还叫不醒项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指望着所谓上天之子,来保佑他继续成为九五之尊。
项正大喝:“胡言乱语,朕的父亲,大楚的先皇帝,乃是天子;朕的祖父,亦是天子,朕向上十数代,乃至二十三十代,也都是大楚天子,这是道统,不是几个乱臣贼子,就可以改变的。陈凯之,又算什么呢,只要朕回到楚国,照旧可以拒陈军于千里之外,他们若敢侵犯,朕一声号令,千万楚人,同仇敌忾,朕教陈军死无葬身之地!"
梁萧大喝:“陛下,够了,这些话,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你是乱臣!”项正哈哈大笑:“朕如此栽培你,待你不薄,事到如今,你竟敢说这样的话,哈哈……梁萧啊梁萧,你可知道,乱臣贼子,是什么下场吗?”
梁萧沉默了。
因为此刻那喊杀声已越来越近,甚至已是近在咫尺。
项正脸色已经变了。
突的,一个宦官冲进了大帐之中来,原以为他是想来禀报什么,却见这宦官猛地呕了一口血,便扑倒在了大帐门口,原来他的后背,一柄长刀直刺了他的心脏。
项正后退一步:“护驾,护驾!”
他大吼着,令人绝望的却是,竟没有人理会他,恰恰相反,一个个浑身带血的楚军士卒,手提着长矛和刀剑进来。
杀红了眼的人,此刻似乎再没什么可畏惧了。
或许在动手之前,他们还有所顾虑,他们还有些迟疑。
可现在,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一个个面目狰狞,他们看着项正,面上全无一丁点的敬意,这令项正毛骨悚然的眼睛,赤裸裸的盯着他。
到了如今,项正方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高贵,此刻一钱不值,自己曾经的显赫,此刻也是一钱不值。
深吸一口气,项正高呼:“朕封尔等为公侯,令你们自此之后,子孙无忧,朕说到做到,现在可以下诏罪己,同时,立即给卿等敕命,你们不要误信了妖人之词,朕带你们回大楚去,朕和你们同享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