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敏行不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在他生父四皇子身边时经受过多次这样的训练。在危险来临的时候,首先不要好奇,而是配合逃跑。
他一直跟着苏昭宁在黑暗的或大或小的洞中穿梭。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直到再次见到光亮,南敏行才轻轻拉了一下苏昭宁的衣服。
因为要走暗道的缘故,苏昭宁没有再抱着南敏行。她此时低下头,看着南敏行,说道:“这是娘的家。”
苏昭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用上长安侯府祠堂的暗道两次。
第一次是长安侯府内有危险,苏瑾轩在他姐姐苏珍宜指引下想要对苏昭宁痛下杀手,苏昭宁通过这暗道跑向了长安侯府外。而这一次,是长安侯府有危险。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娘家。
南敏行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他听到苏昭宁这般说,而此处他又半点不熟悉,立刻就理解过来:“这是长安侯府啊。娘,咱们要躲起来吗?”
“嗯。”苏昭宁牵着南敏行走进那只挂着一盏灯笼的昏暗祠堂之中。
如今是深夜,祠堂里是没有人的。
苏昭宁带着南敏行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曾经,她无数次被禁足在这个地方,却从未有一次求过祖宗菩萨。但这一次,她真的希望母亲和列祖列宗能保佑她和敏行。
南敏行亦跪在苏昭宁旁边的蒲团上,他看到香案上那森森的排位感觉到一股惧意。但对苏昭宁的依赖和信任压过了这恐惧。
他知道,他娘此刻定是在为自己祈求保佑的。
南敏行双手合十,亦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娘的祖宗们,你们一定要保佑我爹和我假爹都安安全全的。
也许是上天有灵,皇宫之中,南怀信和四皇子正堪堪躲过一场危险。
内殿之中,皇帝躺在龙塌上,他紧闭着双眼,一张脸似乎已经没有了血色。
四皇子见到龙塌上的皇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双眼含泪,哽咽喊了一句“父皇”。
殿中的帷幔摆动了两下,但除了跟着四皇子进来的南怀信,似乎整个殿中再无第四个人。
南怀信望向龙塌上的皇帝,不知怎么地就想起苏昭宁在他临行前的话来。
这个时候,传出消息,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管宫中的人是谁,进宫先不要急着找自己的人。
南怀信一开始,是理解为了四皇子要入宫,必定大皇子和三皇子也会入宫。若是四皇子迫切去寻他在宫中结成同盟的人,就很容易落下把柄在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中。
但现在,看着床榻上的皇帝,南怀信耳边反复响起苏昭宁的第一句话来。
这个时候,传出消息,总觉得有些奇怪。
收到的信里说,六公主弑帝。
六公主虽然是直接住在皇宫内院的,但是深夜觐见皇帝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白日六公主就袭击了皇帝的话,那么消息为什么那么晚才传出来?
是皇帝当时候就重伤了,太医诊断到这个时候,才宾天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皇帝驾崩的消息或者会晚点传出来,但是皇帝重伤的消息一定会提前被传出来。毕竟皇帝出了大事,众人必当慌乱不已。
这样的情况下,完全封住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才让这个消息慢了这样多传出来?
四皇子还跪在与皇帝床榻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南怀信却已经慢慢走向皇帝的床榻那边。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南怀信是习武之人,并且武功并不差。他方才感觉到了一股杀意。那种杀意,不是自床榻而散发出来。但却是从他靠近床榻开始出现的。
皇帝的暗卫,就在殿中。
暗卫躲在哪里,南怀信并不在乎。他只是通过方才的杀意确定了一件事情。
皇帝这个驾崩的消息,确实不实。
南怀信退回去,单膝跪倒在四皇子的身边,劝慰四皇子道:“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再者,陛下一定是不希望您这样伤心的。”
南怀信说话的时候,手抬起来拍了一下四皇子的肩膀。
四皇子的哭声微滞了一下。他相信南怀信不会无缘无故来碰自己。
南怀信将手又抬头四皇子的脸边,做出一副要为他擦眼泪的模样来:“殿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辜负陛下对您的期待。”
四皇子顺着南怀信的手指头方向看向那边——皇帝的床榻。
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在皇帝的死上面撒谎,所以入殿之后只是悲恸,却不曾细瞧他父皇。
但如今得了南怀信提醒,四皇子仔细看去,皇帝胸口的被子似乎在起伏。
起伏的幅度非常小,小到就像普通人在安睡,呼吸之间产生的被子高矮起伏。
四皇子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南怀信。
南怀信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两人如今的距离非常近,这种细微的动作,也完全落入了四皇子的眼中。
他抬起头,看向床榻上的皇帝,起誓道:“我当着父皇的面发誓,一定要完成父皇的遗愿。一日不让南屿臣服,一日不娶妻。一日不让卫国的疆土扩展无垠,一日不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