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启用汪直开办西厂,就已经出现了端倪。
寻仙问道的嘉靖皇帝,更是将这一套宦官与文臣争权玩到了极致,自己抱着个香炉住在离宫别苑的广寒殿内,看着他们为了蝇头小利打的肝脑涂地。
自三十年不上早朝的万历皇帝开始,大明朝的早朝早就变成了点名考勤会。
其实六部部议、尚书、御史、给事中廷议,文渊阁处理政务拟票批蓝,司礼监批红,比在朝堂上夸夸其谈,在行政上更加高效罢了。
所有的四品以上官员挤在皇极殿上,争吵不休,能解决问题吗?除了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丝毫没有用处。
朱由检看着诺大的皇极殿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不是他想要的大明朝。
赵桓来到文华殿的时候,看到张嫣已经坐在了珠帘之后,长长的甬道,厚厚的罗幕之外,大明的阁老们着大红色的锦鸡补服,端坐于司礼监秉笔太监们的面前。
六部尚书和督察御史以及给事中们坐在后排。
都是熟人,新天子还没有进行文渊阁的改组,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们也都是经年老吏,魏忠贤被抓了两天了,秉笔太监们惶惶不可终日,结果身边就换了个魏忠贤的嫡系之后,慢慢安定下来。
新天子登基,也要用人。
司礼监什么时候加入了廷议的行列,这就得问列祖列宗了。
“皇帝诏:令孙承宗、袁崇焕、徐光启、袁可立、董应举等人归京。”王承恩读了第一条廷议的议题,连张嫣都讶异的看了一眼大明的皇帝,这里面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孙承宗。
袁崇焕接连赢下了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虽然是个骄悍的将领,但是眼下大明朝无人可用。
孙承宗是东林党原党魁,但是现在的东林党党魁已经是钱谦益了。
这召回来,东林党内部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阁老议论纷纷,秉笔太监们一脸淡定,这都是早就送到他们手中的议题,秉笔太监们就靠着皇帝泄题这一手,踩着文渊阁的大学士们。
“臣对不同意孙承宗归京。”黄立极首先作为首辅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是西党,就是陕西、山西、大同、宣府、京师的官员组成的地方性质的结党。
这股势力在朝中微不可微,他这首辅是舔魏忠贤的脚底板舔来的。
但是他没有忘记孙承宗在朝内的时候,那种恐怖的压制力,权倾朝野魏忠贤,想针对孙承宗也要掂量一下。
孙承宗归京,那东林党坐大几成定局,他们这些阉党余孽,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关外还有十一万余众的关宁军作为孙承宗的铁杆,这进京就是权臣!
王文政可是第一次参加廷议,手有些抖,拿出了大明皇帝给的小抄,说道:“孙承宗建立关宁锦防线,功不可没,阉党横行于朝野才不得不请辞,此时兵部尚书职位空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兵事无人掌管,于国不利。”
黄立极立刻闻言大喜过望,兵部尚书,进不了内阁,能掀起的浪能有多大?而且看皇帝的意思孙承宗不在是阉党横行,诏孙承宗回京,阉党已经不在了!
那他就不会是阉党了。
“王公公所言极是。”黄立极左右横跳的秘籍可是炉火纯青,立刻就坡下驴,若是回来主持其余六部,他还有点忐忑,但是兵部仅在工部之上,这倒是无碍。
施凤来忧心忡忡的说道:“只是万岁,袁可立与孙承宗水火不相容,两人归京,恐有间隙。”
朱由检坐在内殿之中,他坐在重重的帷幕之后,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却能清晰地听到廷议的谈话。
拿起一个钟槌,轻轻的在放在手边的小铜钟上敲了一下,示意此议略过,皇帝自有计较。
这还是当初嘉靖皇帝修道修仙的时候,留下的传统,朱由检认为煞是好用。
“叮。”
清脆的铜音在整个文华殿层层绕绕传到了外廷,立刻无人言语。
一个很熟练的皇帝,一句话不说,让外廷大臣们,无法揣摩皇帝的心意,而司礼监廷议的秉笔太监,就是皇帝的口舌。
“皇帝诏:卢沟桥五口子抽分局责问顺天府丞。”王承恩听到钟声之后,朗声说道。
都察院左都御史房壮丽闻言脸色大骇!
他们寄予厚望抬上皇位的信王殿下,一登基就玩起了文字游戏!
这和当初天启皇帝下诏给顺天府,责令取缔五口子抽分局有什么区别!
是顺天府能指挥得动锦衣卫,还是能够指挥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不动,怎么取缔五口子抽分局!
王文政拿出了第二张纸条,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凶狠一些说道:“天启四年六月二十四日,先帝逾顺天府,取缔五口子抽分局,不许抽税,为何至今都未取缔?导致叨扰商民,若万历年间旧事再出,何人负责!”
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太监们要有这个本事,凭什么朝臣们指鹿为马!他们就不能颠倒黑白?
秉笔太监们瞬间群起而攻之,开始针对文官体系,句句都是甩锅。
五口子抽分局非常复杂,锦衣卫有人在其中,五城兵马司也有人在其中,内监也有人在其中,而这三个京师机构,都直接听命于皇帝。
文臣们不甘示弱,直接和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们吵了起来,直到听到两声清脆的钟声才算是停止了争吵,双方都像是斗鸡眼的公鸡,互相瞪着眼。
其实从昨日文渊阁递上去所有弹劾魏忠贤、取缔抽分局的奏章,都被皇帝留中不发,他们早就知道了新帝不会取缔抽分局,今天只是例行公事的吵闹罢了。
“皇帝诏:唐之亡非黄巢乎?”王承恩听到了这两声钟声,宣布了下一个议题。
也是朱由检的心病,百姓揭竿而起的起义军,已经在陕西沸沸汤汤。
明亡于起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