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紫微垣似乎并未请的诸神,倒是都来齐了。”无玦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童音,可话里的嘲讽之意太过明显。“慎言啊,我们紫微垣何时连待客之道都如此散漫了,请去大殿喝茶去。”
方才一方动乱,他们都知晓了紫微垣向来无欲无求的平生帝君,竟苦苦求着东荒的元君,如今这小儿一到,他们似乎都恍然大悟,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如今的重华,已是没空再管这些事了,慎言自然是听无玦的,请了这些上神们前去喝茶了。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际,他们哪里有什么心情喝茶,于是便纷纷离去。月台之上,很快就空了下来,只剩下了一二人。
“你且去劝一劝你父君。”青玄揉了揉眉心,凝神望着这个小少年,“你母亲这次,有些过了。”即使是决裂,也要先安稳住局面,而不是一走了之,他以为常曦已经稳重了许多,没想到还是当初的性子。
无玦看了一眼青玄,本是有话想说,却生生咽了回去。这是娘亲的师尊,可他却当不起母亲的尊敬。他朝重华走过去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青玄,那眼里是满满的失望。
“青玄,常曦也会痛的。”摇光摇摇头,“你对常曦太苛刻了。”
青玄失语,同摇光并排走着,半霎才道:“你早知重华有入魔迹象,却不与我商量,我尚未找你清算。”
“但凡常曦还在这个世上,重华便是入魔了又如何?”即使入魔了,他亦是记得常曦的一颦一笑,乱不成什么样子。可他呢,便是连个想念的人,都没有了。
“我去星辰阁看看。”青玄决定不予摇光再说什么,总之歪理一大堆。
摇光倒是没有再停留,他径自离了天外天,路过九重天的时候,终究没有忍住,进了那开满石榴花的府邸。
石榴花里笑声多,花浓绿映,又是离魂伤春日。
阿姒,自你走后,世间都是寡淡。
虞渊月桂花开了,可夭夭你却走了。重华抚上月桂树的树干,地上淌着的血,染红了落下来的月桂花。
“父君。”无玦站在他身后,淡淡的叫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回东荒去。”重华连头都没有回,语气冷冷,丝毫没有往日里的温情脉脉。
“没了娘亲,你果然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无玦轻笑,走到重华身下,他个子还小,仰头的时候,只能看见自己的父君,那一身染血的玄衣,还有满地的血迹。
“回去!”常曦如今定然苦痛难当,无玦是她心头的慰藉,此时理所应当回东荒去的。重华凝视这个有着他和常曦影子的小儿,“她如今最牵挂的,便是你了。”
“你连自己孩子的醋也要吃吗?”无玦问道,“父君,你知道孩儿出生在什么时候吗?”
重华连眉眼都没有抬,无玦嘴角还有笑意,道:“便是娘亲都不记得了,孩儿应当出生在长安三年元月。”
长安三年元月,并没有孩子出生。重华眉目一蹙,额间的水迹越发墨黑,“你想说什么?”
“父君你一定知道,长安三年的元月,未央宫并没有孩子出生。那是因为我在长安二年的秋天,就死了。”长安二年秋日,那一条长长的玉阶,断送了娘亲和父君所有的可能。
重华闭上眼,自然猜得到那时候的境况,只是他那时候又在做什么呢?燕南净月湖又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方才已是最痛,却不想还有更痛的,哑着声音道:“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她如今恨我也是应当的。”
“我娘,不恨你,若真恨你,便不会让我留下来了。”只是情伤太重,只是这个人对她太重要,所以便是世间任何人都可以原谅,唯独挚爱之人,她却放不下,也原谅不了,可无玦知道,其实娘亲早就原谅父君了。她再遇父君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那些怨怼,剩下来的都需要时间来疗伤。
无玦忽然不住重华,只是他还年幼,只仅仅够到重华的腿,说出来的话却信誓旦旦,“父君,从此以后无玦会背负起紫微垣和东荒的职责,这天下你们放下吧,娘亲定还在等你的。”
说完就放开了重华,小步的跑走,一边还回头道:“记得收拾一下,太臭了。”
那小模样,一点都不像方才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