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又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慎言,自然是不相信他们的说辞的,若果真如此,他们何以至此惊慌。只是既然他们不愿意说,她如今的性子也是不会深究的,若真是她的往事,忘了便忘了,何苦为难自己。
重华已经恢复如常,朝着常曦招招手,“无玦无事了,你怎么不歇一会儿?”
常曦摇摇头,朝着重华过去,自如的将手放进重华的手心里,“我有些担心你醒来看不见我会着急,现下看来是我多虑了。”这哪里是会着急的模样,分明好好的。
“夭夭,谢谢你。”重华心神一漾,没了方才的模样,他的眉眼都洋溢着笑容,令他如玉的容颜更添许多颜色。
“你,不必如此。”如此低声下气,却不是她记忆力那个平生帝君了。“重华,我喜欢的那个你,不是如今这个矮到尘埃里的模样。”常曦淡淡的说道,可低头的时候却是眉眼都是笑意,然而这样的重华却也让她十分的心疼。
重华心头冷热交替,此时天鸡报晓,扶桑树头一轮红日升起,常曦指着那一轮为世间带来光明和温暖的金乌,脸上有红霞,“重华,扶桑树花开了,真好看。”朱红色的花朵艳如朝阳,记忆那个心上人,也是一身红衣灼灼,胜过万千颜色。
“是啊,花开了。”重华对常曦一笑,十分和缓,目光落在她裸露的手腕上,他目色一沉,想起了一些往事,“我再铸一个合欢铃,你戴着甚是好看。”
“合欢铃?”常曦愣住,目光也落在自己光洁无物的手腕上,突然有些怀念,道:“戴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来还是有些不习惯。早年我不曾知晓,你将我本源之力锁于铃中,如今它既然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就不必再造一个了。”同一个人所铸,亦不是最初那个合欢铃了。
重华郑重其事的握住她的双手,道:“它的使命,从来不是为了你的本源之力。”他那时候心念常曦一人,本源之力不过是顺势之举,合欢铃与世间普通夫妻一样,寄寓之意是夫妻和美。“夭夭,你是我的朝朝同暮暮,从不会改变。”
常曦耳根一红,想起他同她许下的朝朝暮暮,脸上有不自在,亦有许多幸福,只是脑海有许多关于九黎的片刻闪过,让她一腔热血顿时浇了透心凉。可她早已不是当初喜形于色的常曦了,早已练就喜行不露,将心思藏好,笑道:“好,我知道了。”
知你如今痴心付我,知你如今情深意浓,可当年他们不也情深缱绻?她无真心可付,只期盼如他所愿,朝朝暮暮相伴,从此世间太平,她亦是高兴情愿的。
“万年之期快来了,到时候虞渊月桂花开,我们一家三口共赏。”重华牵着常曦的手,临风看日升,这些年他所盼也不过如此了。
“重华,日子过的真快。”常曦倚着他,看着金乌的光芒照射苍生,扶桑树下的祭台之上,正有使者在行仪式。“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主持日升,那时候我就想,日后我也是要做你这样的神君的,俯瞰天下自逍遥。”
“你当日可不是这样说的。”重华大是感慨,那时候常曦还是无忧无虑的神女,而他亦从不想让常曦成了他那时候的模样,“我大约也不曾想过,玉京山上蹿下跳的小弟子,有朝一日会是我的妻子。”
常曦睨了他一眼,表情古怪,低声一句:“你大约不是没想过我会成为你的妻子,而是你就不曾想过你会有妻子。”凡世间有句话,叫高岭之花,说的就是重华这样的,高不可攀,没有人想过这样的平生帝君,有朝一日会陷入情这个字里。
重华被她说的话逗笑了,深知她说的十分有理,轻轻在她眉间一吻,附耳道:“如此,往后日子,请元君多多指教。”
常曦微微转头,在他侧脸同样回以一吻,笑道:“常曦受宠若惊,往后还请平生帝君多多包涵。”
“得妻如此,是我之幸也。”重华拥常曦入怀,低声喃喃,“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相思所指,唯卿而已。但愿此后,你我一心一意,共效于飞。”
“我该去看看无玦了。”常曦推开重华,一溜烟跑向大门,然后止步,道:“良辰美景,这秋色太肃杀了。”然后她袖子一挥,紫微垣四季轮换,春秋交替。
重华走出旸谷的时候,紫微垣春花满栖压枝低,鸳鸯湖里成双对,人间春色暖,应了一句——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