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闻言,心中却是有十万个为什么,道:“我听闻赵王早有心上人,如此作风只怕不好?”
“陛下不是最清楚了吗?”海底月是天上月,他的心上人,可不是眼前人。萧重华似笑非笑,也不急于说清什么,“上元佳节,那姑娘曾问我许下什么愿,我不曾告诉她,如今我想请陛下替我转告她,萧珩一生无愧天地,所求万事万物,不过一个她,上元之时,只求一个白首到老。”
李妍想抬头看清他,只是十二旒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也让她想起,她如今早已不是江湖上那个潇洒的谢夭夭了,“萧珩,我是李妍。”她说的无比郑重,她如今是李妍,李妍是大秦的皇帝,而他是赵王萧珩,他们之间隔着山河,天下。“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姑娘,你认清楚了吗?”
若皇长兄还在,若父亲还活着,她还能做一回谢夭夭,可是如今能替她撑着这片天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天下如今在她脚下,她肩上已经不是江湖的仗剑逍遥,而是庙堂的御笔朱批。萧珩一贯立马塞上,驰骋沙场,无人能与之匹敌,可想过拘在这四方的凤京里。
“夭夭,我知道你是她,你以为你不承认,你以为你换了一张脸,我就不认识你了。”萧重华面有落寞之色,淡淡苦笑,“你许我的白首韶华,难道你忘了吗?”
李妍缄默,道:“从前大秦的启元公主,如今的新帝,寡人单名一个妍字,这未央宫是寡人今后的宿命,赵王请回。”她含泪,走进勤政殿,脚步凌乱,却又急促,勤政殿大门缓缓关上,也关上了里面的世界。
她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他,只是那时候她背负了弑兄的心结,郁郁寡欢,他虽不知情却抚平了她心底的伤悲。春花秋月,落雪飞花,朝朝暮暮,如今往事知多少。只是遗憾,而后岁月里,她不能同他白首偕老,举案齐眉,只羡鸳鸯不羡仙。
家破人亡,家国又何辜?他们都在天之灵,会护佑她守着李家江山,只是帝王之路孤独,她不忍心让他陪着她蹉跎年华,萧珩是草原的飞鹰,不是未央宫的金丝雀。
长安元年,文帝登基第一日,勤政殿内新帝哭了一夜,勤政殿外,赵王站了一宿。
次日金乌尚未升起,晨光破了黑夜的层层困阻,照射出第一缕光线,勤政殿里的皇帝陛下,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在内侍的伺候下,人生第一次早朝。
玄色的龙纹长袍,天子的十二旒冕,一改往日的青衣素裳,便是远远看上去都有浓浓的威压。她迎面走来的时候,萧重华恍惚之中觉得这场景十分的熟悉,仿佛也是这样,他曾见过她受万人朝拜的情景,只是脑海之中太过杂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最为新帝的第一次早朝,玉阶之上,却有人阻了去路,身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所有人都在想,如今的陛下是在赵王一手扶持下登基的,难道不过一日,这赵王就后悔了?只是主辱臣死,所有禁军都拔剑护在前方。
然后在众人惊愕之下,权倾天下的赵王,一生只跪双亲的赵王,便是先帝都不曾让他弯下腰,别说膝盖了,他就这样双膝跪在了如今的陛下面前。“承白首之约,萧珩前来履约。江山飘零,此身不惧,萧珩可以跃马塞上,纵使庙堂高远,亦可掌乾坤。敢以此身托卿卿,覆手江山翻手卿,此心日月可昭。”
谁也料不到的结局,众臣讶异不已,他们其实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见过宫里唯一的帝姬,只知其与文昭太子一样身子骨十分不好,常年不见人,他们印象中还是小女孩的启元公主,最近的一次,不外乎是文昭太子薨逝,先帝驾崩。只是那时候的公主,虽然容颜清丽,但是十分憔悴,与那赵王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如今这场景,令所有人都震惊了。
于是,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先帝会将唯一的遗孤托付给赵王了,这原来是老丈人嫁女,早就掂量过了,真是好谋划,不论将来如何,李家血脉算是真的保住了。
李妍面色不变,没有接过递上来的虎符,而是淡淡的扫视了一边看戏的朝臣,道:“赵王请起,寡人知道了。”虎符物归原主,燕云九骑从来都不是看虎符,萧珩就是虎符。虎符所代表的,是萧珩的诚意,而她知道了。
鸣鞭,乐起,入御道,长安元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