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华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父亲,这天下之大都是王土,谁敢欺负了我去。”李妍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容,口气却是一点点都不委婉,她也确实没有说错,有生之年,这天下是她李家的天下,谁能小瞧了她一个公主。再者,她想到此处,便又悄悄的看了一眼萧重华,将来若是招了驸马,自然也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你呀你呀,嘴贫,以后吃亏的。”宣平帝方才才放下的一颗心,又被重重的提了起来。他有生之年,他的女儿自然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贵,可他百年之后,她上无长兄扶持,下无胞弟爱护,这凤京虽大,如何容得下她呀。即便是容得下,还如何活的明媚鲜妍。
“父亲,儿臣请过安就先告退了。”李妍敛住笑容,似乎也知道父亲所虑,不再去看萧重华,默默的请退。
“你去吧。”宣平帝点头,他同赵王也还有事要商量。
李妍领旨,福了一礼告退。
她才踏出勤政殿,宣平帝道:“启元可好?”
萧重华心中对这个公主总有着说不明的感觉,似是故人,道:“皇室贵女,当是如此,陛下教养的很好。”
“朕养在膝下多年,自然教的好。”
萧重华不答,“如斯佳人,竟不知道哪家公子配得上。”
“天家之玉,自然拱手山河讨她欢,若非江山为聘,谁人敢娶朕的启元。”宣平帝说话的时候,不轻不重,仿佛他的话再寻常不过了。他是知道萧珩的厉害的,如今局势,他谁也不信,却独独信了这个兵权在握的赵王萧珩,信他的光风霁月,信他是个大丈夫,“萧珩,朕百年之后,天下交给启元,而你需要替朕护着她十年。”
十年之后,他的公主也该长大,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天下之大,无人敢欺她半分,辱她半分。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心愿。
萧重华自然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是李峮病重,这皇帝宁愿让他的女儿坐上龙椅,也没有想过旁系的李家子弟。他起身拱手,道:“恕臣僭越,公主一介女流,当不起天下重责,陛下三思,臣先告退了。”
他没有经过宣平帝同意,退出了勤政殿,徒留殿中君王闭目深思。
“萧重华!”
脆生生的叫声,惊住了萧重华的脚步,他似有错觉,以为谢夭夭在喊他,可回过头的时候,面前只有笑意盈盈的公主殿下,她有些抱怨:“重华,我等了你好久。”
“公主自重。”萧重华后退两步,面色冷肃。
李妍见过他很多面,高兴的模样,沉思的模样,却从没有见过传言里那个肃杀冷漠的赵王,他亦从不会对她疾言厉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重华心里有些不忍,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让他心中十分愧疚,只是他心中已有夭夭,如今夭夭下落不明,他又怎么能生出其他的心思。于是沉下脸色,连话都不曾再开口,挥袖离去。
有东西湿了自己的手背的时候,李妍才回过神,擦了擦眼角,抿着嘴望着他离去的地方。重华,不过是一张脸,一副嗓子,便是我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吗?
既然你认不出来,那她也不去自讨没趣。李妍赌气的想着。
“公主,公主,不好了。”那边的夕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厉害。
李妍见她这模样,定是有要是回禀,连忙上去替她顺气,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太、太子殿下不好了……”她刚接到延德殿消息,说太子殿下相见她们公主,于是匆忙赶过来。
李妍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了,提起裙摆就朝延德殿狂奔,哪里还有一点皇家公主的仪态万千。
萧重华还未走远,就见身边一阵风似的过去,那个方向是延德殿,心下忖道:“延德殿那位,只怕是撑不下去了。”不过他向来不干预朝中之事,自然李峮生死与他也没有多大干系,便从容的离去了。
浮生面具三千个,纵使相逢应不识,谁人知,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