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留不住她四哥的性命,却从不曾那般厌恶宫中。母后郁郁寡欢了多年,父皇又何尝真正快意过,只怕日后皇长兄也不会快活了,她迫切的逃离,而母后竟然应允了。
江南小桥流水,青石板,竹篱笆,乌篷船荡起水乡的悠然,她的心才安定下来。她曾随岫哥哥离宫跑过江湖,岫哥哥曾说过,愿做江湖子,生在清平时,斗鸡走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只是她出来了,而他却长埋黄土,此生再无可能。
她不过十几岁,即便生的再老成,此刻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眼眶已经有泪水在打转。清时方才说话确实是带了几许嘲讽,但现下见李妍这般模样,倒也是不忍了,想来传言没错,启元公主确实同周王兄妹情深。他刚才那样说话,也实实在在是伤人,“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你说的没错,你不是周王。”若是此刻周王李岫在世,她还是他爱宠的妹妹,绝不会口出恶言。李妍有些赌气的想,清时此时提过来一张手帕,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接过来,狠狠地擦了一下脸,“你这个人真不讨人喜欢,难怪住在荒郊野外。”
清时见她带着小情绪,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知晓她身份,自然知道这个天家之玉,有一切骄纵的资本。“栖梧森林,鲜少有人烟,你也是幸运遇上我了。”方圆百里,起码是见不到人了,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了。
李妍坐在木椅子上,十分没有出息的继续吃饭,“我听说燕南风景十分好,过了这片森林是哪里?”
“大约到净月湖了,那里风景十分美,竹海八百里,还有绵延不到尽头的桃林,你若是有机会值得去看看的。再过去,大抵是南海了。”他也只是在游记上见过,他喜欢栖梧森林,停在这里就不曾离开了。
“南海?!”李妍眼前一亮,她土生土长在凤京,以前不曾去过水暖山温的江南,自然也没有去过海岸边的。南海临近燕南,让她蠢蠢欲动,“我从来没有看过海。书上说,海纳百川,我一定要去看看。”
“见识浅薄。”清时十分鄙弃的奚落,李妍浑然不在意,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才回道:“我就不信你看过。”
“九黎临海。”九黎是大秦唯一个靠近海边的封地,说起来清时也是海边长大的,只是九黎靠的是东海,据闻东海临东荒,东荒有神君,只是传言多年,从不曾见过罢了,清时长叹一口气:“东海桑田,何时望九黎啊。”
“……”李妍闭嘴不说话,她大约是听出来了,年少离家,这位代王世子大约是思乡了,只是当年如何,她只是一介公主,无从插手,也无法给他一个公道。李妍打量了一下屋子,眯了眯眼,问道:“我要睡哪里?”
清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道“我平日里没有客人,你就抱一床被子,将就一下。”
她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屏风挡住的方向,面上的嫌弃之色已经难以掩盖,“我是个客人,还是姑娘,你让我睡地上,然后你睡床上,你觉得合适吗?”
“姑娘?照这样说的话,你可以去栖梧森林里露宿了。孤男寡女的,我可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也不合适。”清时起身慢悠悠的收拾碗筷,仿佛这些事情他已经做的十分熟稔。
李妍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只是她见清时收拾碗筷的动作,却又十分同情面前这个少年,不对,记忆中的代王世子似乎长她许多岁的?这么想,她看着清时的脸,已经带上打量了,瞧的清时十分的不好意思了,“你盯着看什么?”
“白瞎了一张脸。”她十分傲娇的别过头,不欲同他说话。只是耳边传来清洗碗筷的声音,她心中一沉。当年王孙公子,衣食住行多少人打点,如今却要事事亲为,只是看他却活的如此踏实,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他是自愿隐居在此,还是被逼无奈?
若有朝一日,她也要寻一处世外之地,砌一间竹屋,网一片木篱笆,最好屋前有一片湖,临水湖畔,赏花照水,不知多快意,再不去做深宫中束手束足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