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孩子也是幸福的,大山会照顾到每一个人,大人有大人的收获,孩子有孩子们的礼物。
各种山果就不说了,漫山遍野的酸浆草,一长就一大片的莆芬,可以吃可以玩的山菇娘,不能吃只能玩的苦菇娘,孩子们七八个一伙,十几个一群的整天泡在山里,连吃带玩,晚上带着满筐的收获交给大人,难得的获得几句夸奖。
晒干菜,渍酸菜,整修地窖,把土豆地瓜萝卜白菜收到窖里,打粉条,磨米磨面,冬天便在这忙碌中降临大地。(大葱一般不入窖,就挂在屋檐下面,冻了也一样吃)
在秋收过后大雪来前,还有一项重要活动就是筛房草。
这时候农村都是茅草房,一个夏季过后,茅草已经发黑,那是因为茅草的自然腐烂。秋收过后,闲下来了,大部分人家就开始收拾房子。要把房草翻下来,换新草铺上去,要不然房草烂透了,明年就会漏雨。村里的壮劳力就组织起来,一家挨一家的帮着下旧草上新草,铺匀压实,然后把旧草用铡刀铡碎,和黄泥和在一起抹墙,把干裂的,夏天被大雨冲刷掉的地方重新糊起,整个草房便焕然一新。
个人忙活个大半天,房子就弄好了,喝一口热水,抽根烟,一人一块钱工钱。条件好的人家还会管顿饭,条件差点的想管饭人家也不吃,都是知根知底的,怕出去被人骂。
房草是要买的,几块钱。但还是有一些家里特别穷的,几年都换不到一次房草,一直到漏雨了,哪里漏就找补一下。
等村里大部分的房子都换了新颜,秋天就走的远了,山上已经是一片金色,松柏褪去了翠色,变得黑森森的,其他的树木叶子都落尽了,山风也冷冽起来,早起的时候,大地万物都会披上薄薄的一屋霜衣,昭示着,冬天来了。
家家户户开始把夏天的东西收起来,把冬天用的东西拿出来晒晾缝补,安门帘挂窗帘,换窗纸,准备冬装和孩子们的棉衣裤。
气温一天一天下降,南风变成了西北风,山野间已经彻底褪去花衣,满眼都是萧瑟的枯败,断草残枝。没有任何预兆的,忽然间哪天一夜醒来,外面就是银妆素裹的世界了。
这时候分不清天与地,分不清山与路,一切都掩藏在了白雪下面,四下里看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松柏在冬天的时候看上去是黑色的,远远看去白色的辽原上一片一片的黑,像水墨画一样。枯草被大雪压倒,在雪面上形成一个一个拱起的包,起起伏伏的。
冬天对孩子来说是幸福的,猎鸟、打兔子、抓野鸡、打爬梨、摘松塔、滑冰,各种游戏层出不穷。(农村孩子极少有拍雪画堆雪人的,至少我从来没见过。)
打爬梨是最刺激的活动了。
爬梨是东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的运输工具,就是整体用六九见方的木方做成的一个两条腿的木架子,两条腿前头上翘,像雪橇一样,有三十厘米高。冬天把这东西上面铺上木板,在雪地上拉东西省劲极了,一个孩子都能拉着一二百斤忽忽的跑。
一群孩子拉着爬梨爬到山坡上,然后大伙挤在爬梨上,顺着山坡冲下来,爬梨下腿虽然是木头的,可是在雪地上简直是一点阻力都没有,山坡长一点的冲下来的速度能达到七八十迈,然后冲进山下面的雪地里,只见雪地像炸开了一样蓬起几米高的雪浪,一爬梨的孩子都变成了雪人,冲出去几十米,然后孩子们哈哈大笑着下来,再拉着爬梨上山,周而复始,乐此不彼。别看速度快,可是因为大雪的原因,一点也不危险。
有时候因为重量原因会翻车,于是孩子们和爬梨一起顺着山坡滚下来,个个像雪猴子一样,因为大雪的原因也不会受伤,又笑着爬上山去。有时候冲到雪坑里,就是土坑,冬天这些土坑都被雪填上了,看上去都是平整的雪面,如果速度不够的话爬梨一上去就会压破雪面钻到坑里去,这个沉没的速度是很快的,就见一蓬雪花飞扬起老高,这边连爬梨带人就都从雪面上消失了,大家就哄的一声笑着过去挖人。雪皮下面的雪是很蓬松的,浅的自己就能从里面站起爬出来,深的就得别人帮忙,笑着骂着把雪扒开,把里面的人和爬梨拉出来。然后小点的孩子会避开这个地方重新找地方滑,大孩子就开始打赌,看谁家爬梨跑的快能从坑上面冲过去,有滑过去的就是一群喝采,滑不过去的就又掉到坑里,弄得脖子里衣服里裤子里全是雪,被人挖出来跑回家去换衣服,总要挨一顿骂。
说到雪坑,对孩子来说,应该是冬天里最大的危险了,这时候一场大雪都能下一米多深,有些地方因为地势和风的问题能达到二米,大雪封门堵窗的事每个冬天都会发生,如果是一个人不小心掉到雪坑里,基本上就得等来年开化找尸体了,爬上来的希望小到可以忽略。孩子们都会自觉的在熟悉的地方玩,轻易不会到有危险的地方去,当然也有胆大的,于是被大人一顿猛揍,就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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