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酒……”
容卿只说了上半句, 后面的就不必再多说了。
喝酒误事, 他本来只想喝个三分醉, 谁知酒量不好,由不得自己控制,以为那酒带着甜味应该无妨, 一杯接一杯之后终于彻底昏死过去, 不省人事。
中了美人计。
酒后不知吐露了多少真言。
黄略会不会以此要挟自己?
一个接一个的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容卿脸色发白,已经顾不上被崔不去看笑话了。
他是来查案巡视的, 不是来沾一身腥的, 他的仕途才刚刚开始,决不能栽在这上头, 不管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 容卿都自忖有足够的定力把持住, 可现在却是自己喝醉了主动送上门给人家算计。
“若没有我,你现在的确已经在美人乡里沉溺不醒了。”
崔不去走近, 容卿心里有愧, 下意识往后缩一下, 片刻之后又醒悟过来, 脸上火辣辣的。
但他也突然发现,自己之前不喜欢跟崔不去走得过近的原因了。
因为这位崔先生的目光委实太锐利了, 锐利得让人无所遁形,似乎就没有他看不透的东西,他那张嘴巴吐出来的, 也大多是冷嘲热讽,容卿的热血和执着成了一无是处匹夫之勇,人都喜欢听好话,看见美妙的东西,几乎没有例外,容卿也未能免俗。
可这差点酿成大祸,要是今夜崔不去不叫醒他,任由他继续在这里睡觉,哪怕明天一觉醒来,他依旧清白,可还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多谢崔先生,是我太不小心了。”容卿硬着头皮服软。
崔不去对征服容卿没有半点兴趣,他眼皮都没抬,对着准备下榻穿鞋的容卿道:“回床上躺着,你明天才能走。”
哈?容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的意思。
现在走,摆明了不给黄略面子,以后再想查点什么也不方便。
他欲言又止,回头察看那个美人,无法确定对方是真睡还是假睡,想说点什么也不方便。
崔不去上前,拍拍美人的脸颊。
“醒醒!”动作毫不温柔。
美人迷迷糊糊醒来,睁眼看见两个男人瞅着自己,想叫起来。
崔不去动作更快,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劈向她的后颈。
重重一下,美人软软倒下。
这回是真晕了。
容卿:……
不愧是凶名在外的左月局,果然连左月使都如此凶残。
然后他听见崔不去道:“方才进来时我检查过外面了。”
黄略等人如果想要腐蚀他,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派人在外面听墙角,只要容卿在这里度过一晚,在外人看来自然而然就已经上了黄略他们的船。
容卿想了想,道:“如果我在天亮才走,那个之前送画过来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已经向黄略他们低头了,不再提供线索?这样吧,我假装半夜醒来,大闹一场,然后再走人,这样岂不更好?”
他还未笨到家,崔不去嘴唇一弯:“可以是可以,但光是你自己闹,闹不出什么风浪?”
容卿面露不解。
李沿在夜宴中也喝了不少,最后还是醉醺醺被人扶上回去的马车,他回到自己府中之后倒头就睡,直到隔日醒来,听见心腹来报,说昨夜黄县令那里被大闹了一场。
容御史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美人,恼羞成怒,直接跑到隔壁厢房去打自己的幕僚,将同样喝醉了的幕僚打了一顿,又扯着县衙的下人去找黄略,把黄略从床上揪起来,大骂他城外有灾还有心寻欢作乐,可怜黄县令直接被一拳打中眼睛,怕是好几天都不能出门了。
李沿听得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他问下人:“容卿到底享用了那个美人没有?”
心腹挤眉弄眼:“听说那美人醒来时衣衫不整,浑身青紫交加,哭哭啼啼喊疼,想必是容御史多日未开荤,一时下手重了些吧!”
李沿又笑了两声:“真是个雏儿!”
心腹凑趣道:“这容卿莽撞无礼,却正好不会坏事,等洪水退了,他肯定也只能灰溜溜走了,一切恢复如常,平安无事。”
李沿摇摇头:“那不行,这样的话,我哪里有机会取代黄略,更进一步?黄略这厮摇摆不定,立足不坚,很容易坏事,最好是让他与容卿闹起来,斗个两败俱伤。去拿纸笔来。”
……
崔不去和容卿回到驿馆时,关山海也正好回来了。
关、乔二人昨夜并未随他们出席宴会,一者是为低调,毕竟两名高手同时护卫左右,很难让人不去注意,二者在场之人,未必就没有认识或见过关乔二人的,认出他们身份就会牵出左月局,不利于他们继续调查。
“查出什么了?”容卿迫不及待地问关山海。
关山海看崔不去一眼,见后者点头,方道:“我奉尊使之命,去查光迁郡守杨云。”
容卿一愣:“怎么查的是杨云?不是黄略吗?”
崔不去道:“如果黄略有问题,你觉得杨云会一无所知吗?要么是故作不知,要么是无能懦弱,全凭黄略操纵,要么,他才是最大的那只老虎。不管哪种可能,此人都罪责难逃。”
容卿微惊,他竟未想过第三种可能。
关山海道:“杨云的元配难产,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后来杨云又续弦娶了一房,继室一直没有所出,还劝他纳妾,为杨家延续香火,但杨云非但没有这么做,反倒一心一意守着继室,至今膝下也没有儿女。”
容卿问:“这么说,他与继室应该是鹣鲽情深了?”
关山海摇首:“这两日我换了身份,买通杨府下人,假意与他们攀谈,从他们口中得知杨郡守大多数时候都宿在书房,不与郡守夫人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