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枪一发, 最末尾当场淘汰,最残酷的赛场新规。
清脆枪声里, 接连有人落枪离席, 环数累计加高,赛场上终于只剩下了金银铜牌的争夺者。
林暮冬依然在场上。
“比赛还没结束, 他不习惯不打完……”
刘娴同样看得紧紧悬着心, 攥了攥拳,压低声音劝着柴国轩:“他憋得太久了……不管打成什么样, 让他痛痛快快打一次, 别拦他了。”
柴国轩心疼得眼睛充血, 抬头想要说话,视线落在小姑娘队医用力抿着的唇角上, 张了张嘴, 终归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林暮冬憋了多久, 他们当然清楚。
一直以来都只能重复着枯燥无望的基础动作练习,眼里有靶,心里有枪,偏偏一切都被硬生生拦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上,无论多努力,多把自己逼到极限,也始终只是在原地打转。
林暮冬不说,每天依然一丝不苟地练枪, 按照他们的要求分出精力来执教, 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直到去年,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柴国轩无意间想起有东西忘在了手|枪馆,半夜回训练馆去拿。
白天不见任何异常的林暮冬倚在阴影里,累得站起来都没力气,随着门外灌进来的冷风抬头,正好迎上他愕然的注视。
……
老领队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来。
“会好的……以后肯定就会好了。”
这一年多来几乎求遍了各个国家的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暮冬的伤有多难治,也一直不愿意给叶枝压力,始终都刻意避讳着这件事没提起过。
可现在,看着眼前仿佛重新绽出耀眼光华来的年轻人,柴国轩终归没能忍住胸口的骄傲生疼,嗓音哑下来,近乎祈求地看着身旁的队医:“叶队医……是不是?”
叶枝抿了下唇,迎上他的视线。
小姑娘深吸口气,垂在身侧的拳慢慢攥起来,站直,用力点了点头。
她握住肩头搭着的衣服,一点点攥紧,嗓音温韧:“是。”
“会好的。”
她抬起头,乌黑清澈的眸子里满满倒映着那道持枪的黑色身影:“很快就会好了。”-
第六组过后,俄罗斯的老将也终于收枪,朝观众抬手致意,离开了靶位。
林暮冬这几枪已经重新找到了状态,都维持在9到10环间,始终没有被淘汰。但也因为始终没有太过出彩的成绩,被第二名的德国本土运动员的几个异常出彩的10.5环逐渐拉近了距离。
最后一轮的决胜组,德国运动员没有立刻举枪,先看向了相邻靶位的林暮冬。
比赛期间禁止运动员之间交流,他没有开口,只是不着痕迹地按了下右手腕,眼神询问。
叶枝还记得那个德国运动员,叫霍夫曼,他们曾经在俱乐部遇见过一次,是和林暮冬交过几次手的老对手。
对方也是个很富有体育精神的对手,虽然这么多年都和林暮冬互为竞争,却依然很友善,当时还曾经对林暮冬的伤势有所关切。
但竞技体育,终归是不可能因为心软就有所留手的。
在看到林暮冬微微摇了下头,重新抬手去拿枪之后,霍夫曼也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一齐拿起了枪。
枪管抬起,准星套准靶心。
已经到了冠军的争夺,观众席也下意识摒紧了呼吸,原本热闹的掌声呼哨都一齐安静下来。
第一枪,林暮冬9.3环。
霍夫曼再一次打出了10.1环的成绩,总分终于反超0.3,排名一跃,跳在了林暮冬的上面。
作为东道主,慕尼黑的观众们看到了本土运动员反超,热情也迅速跟着点燃,欢呼掌声瞬间雷动。
“……不亏了。”
柴国轩深吸口气,撑着胳膊坐直:“准备去接人——谁都不准多说!听见没有?回来就赶紧让他去歇着,那个手腕有必要就打一针封闭,先止疼再说别的……”
刘娴攥着拳头,心跳砰砰不停。
当运动员的,没有几个不对成绩敏感,也永远都没办法抗拒这种卡在毫厘间你争你夺的强烈吸引。
赛场有多残酷就有多有魅力,从走上这条路开始,求胜的渴望就种在了每个运动员的骨子里。哪怕无数次对自己催眠过目标和要求,无数次告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赛事本身上,当胜利就在不远的地方,也终归不可能不为所动。
没人不想赢。
她有点挪不开视线,依然盯着赛场,张了张嘴,低声:“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差0.3,林教练不是不能扳回来……”
柴国轩看过去,轻轻叹了口气。
比赛看得多了,其实多多少少会有些近于直觉的预感。那个德国运动员本土作战,一眼可见的状态越来越好,手也稳当,下一枪的成绩只会比这一枪更出色。
林暮冬如果在全盛时期,当然不会被这样的危局困住,但他现在状态受手伤影响得厉害,要想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反转,实在太难了。
柴国轩闭了闭眼睛,站起来,拦着几个教练恨不得黏在赛场上的视线,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