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说话向来喜欢说三分藏七分,柳溪照明知它喜欢故弄玄虚,加上此刻形势危机,便没有过多追问它话中的意思。
她望着雾蒙蒙的夜空,掐着手指算着日子,片刻后说道:“算起来今天并非巳日,按理绝不该出现百鬼夜行,何况魏诚是武将他的府邸杀气极重,为何鬼煞没有避而远之,反倒成群赶来?”
八爷思虑了片刻,道:“今夜并非百鬼夜行,而是有人暗中使用了阴邪术,以凡人的生魂为饵招四方恶鬼来食!没想到人间竟然还有妖道敢修此等邪术。”
闻言,柳溪照惶恐问道 :“还有?难道从前就有人使过这种阴邪妖术?”
八爷却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柳溪照顺势说道“我可没本事跟高人斗法!既然有妖道在此作祟,这王府是万万留不得了!”
语罢她不再犹豫快步按原路折返,准备出了这鬼院子找到她爹后,父女两连夜逃出王府。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救孩儿吧,爹啊!…”又一声凄凉的尖叫突然从院内深处传出,那人喊叫了半宿显然已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声音已嘶哑枯竭。
这几句绝望无助的呼救却像一束利箭,穿过院中百鬼穿过阴郁竹林,尖锐地刺入柳溪照脚下令她寸步难行。
此刻柳溪照距离院门口不过只剩几步路,却忽然怵在门前似乎纠结着什么,一时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瞬息间她脑中犹如天神交战,片刻后却突然转身,坚定说道“不行,我得回去救他!”
“你若真想去我也不拦你,”八爷对她突如其来的决定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人各有命,你救得了一时未必救得了一...”
柳溪照再没有一丝迟疑,快声打断道“今后的事自然有今后之人来管,我只管眼下的苦楚!”
八爷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还未出口,柳溪照已一阵小跑直奔寝殿而去。
八爷只能在她袖中暗暗叹道“也罢也罢,我猜也是这样的结果...都这么爱玩是吧?好!老子就陪你们玩到底!”
片晌后柳溪照已行至寝殿前,四面八方各路游魂也飘然而至,它们直接穿墙入殿,寝殿内不断传出阵阵厉鬼嚎哭之声。
柳溪照站在门前似有犹豫。
八爷问道“害怕了?现在跑还来得及,这本就不该是你...”
“吱——”柳溪照试着推了一下殿门。
大门并未从内上栓,被她轻轻一推便从里头露出了一道缝,门开的瞬间百鬼嚎哭之声戛然而止!
寝殿内一片漆黑,仿若有无形的力量在空中往下罩上了一层黑布,让这屋内透不进半点零星月光。
入殿后,柳溪照凭借日益敏锐的五感,窥探到东南墙角似乎有个人影。那人披头散发靠在墙角下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腊月天寒,墙角下那人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缎面里衣,领口已敞到肩侧,露着白皙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胸膛。
他屈膝坐在地上,两侧手臂低垂,一头青丝凌乱披散将面目尽数遮盖,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更像鬼。
她凑近一看,自责道“这人怕是废了,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这人身旁围着的鬼煞一个个张牙咧嘴,挂着绿色的口水贪婪的望着眼前的猎物,伸着舌头缓缓舔舐着满嘴尖锐的鬼齿,恨不得一口咬下那人新鲜美味的头颅。
可仔细一看,满屋厉鬼却没有一只能近他半丈之内,这些小鬼居然只是围在他四周,却未曾伤到他肉身分毫!
柳溪照反复确认了几眼,诧异道“这人真奇怪!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这样的...”
八爷冷声道“怎么?你结巴了?!”
柳溪照没有察觉八爷语气有异,继续道“近来我时常能在别人身上看到颜色各异的光晕,但此人身上的紫色光晕我从未见过,而且忽亮忽灭的好像很不稳定?”
八爷莫名叹了口气,说道“紫气乃是人间帝王独有,妖魔邪祟都不能随意近身,就是有紫气护体此人才有命活到现在!”
“你是说这人将来会做皇帝?!”柳溪照顿时好奇不已,急不可耐想立即瞧瞧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四周的鬼煞见她靠近仿佛人见了鬼一般,赶紧躲闪到一边生怕触碰到她。
柳溪照缓缓蹲下身伸出了手,想拨开覆在那人脸上凌乱的发丝,手在快要触碰到他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何故,她的心比在院中被百鬼惊吓时跳动得还要速猛。
须臾后她还是轻轻拨开了那人面前的一头乱发。
掩在凌乱青丝之下的是一张双目紧闭的脸,虽是昏厥状这男子却似安睡般恬静,薄薄的双唇微微抿着,高挺的鼻子巧夺天工般精秀,白皙的脸庞在幽暗的寝殿内如朗月般莹亮通透,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文雅美男子!
柳溪照倒吸了一口气,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鼻子。
“都给我滚!”铜镜八爷突然发出一声低吼,柳溪照袖中同时迸射出一道金光,满屋的凶煞厉鬼在照到金光时霎时灰飞烟灭,连一丝残影碎渣都没留下!
八爷平日里虽然喜怒无常,但从未如此盛怒。
柳溪照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吼吓了一大跳,更没有想到八爷有如此大的神通,居然能将满屋的凶煞邪祟瞬杀殆尽!
片刻后,她低声问道“八爷,你…你怎么了?”
八爷默不吭声,似乎不打算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