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柳的怨气肉眼可见,她当年和章宏化同是下乡青年,被分配在一个山旮旯的铁矿厂工作,因为章宏化是高中毕业,在工作上又自学成了炉前工程师,所以被立连市钢铁总公司调到了新成立的会江特殊钢厂任副厂长负责生产任务。
这个时候章晋阳刚刚出生不久,但是前往总公司肯定比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发展前景要好,所以章宏化也没同意组织上允许他延后入职的决议,背着行李就到了当时还未建成的特殊钢厂。
厂子的基建工程就用了四年,他只有在过年的不到二十天假期里才能回家几天,当时还没有家属楼,甚至连家属区都没有,虽然有个不大的宿舍,但是想要安顿一家人显然不可能。
所以又耽搁了,直到儿子都上了小学,厂里换了新厂长才开始家属楼的建设,所以当他们正儿八经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七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七年章晋阳也只见过七次父亲,每次时间都很短暂,在他模糊了很久的记忆里,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父亲回来会有好吃的和玩具——也仅此而已。
对于母亲来说,这七年的日日夜夜则更为煎熬,不知有多少次被村里的那些不修口德的长舌妇背后讥讽,“活寡妇”之类的称号也是时有耳闻。
还要承受来自公婆的怀疑目光——到章晋阳的爷爷奶奶去世,他们仍然不相信唐初柳没有外遇,这也导致了他们一家对父亲那一边的亲情都很淡薄。
而同样的怀疑也一直存在于唐初柳的心里,章宏化在城镇生活,接触的异性和诱惑远多于那个偏僻到连公交车都一年只有一次的小山村。
所以在这个家里,有些话只要一出口,就带有全场沉默效果。
章宏化并不善言辞,如果让他讨论技术或者国家形势党章党性这些东西,他倒是能滔滔不绝,但是……和女人争论,尤其是情绪激动的女性争论,他完全张不开嘴,哪怕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只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刮鱼鳞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章晋阳扭动老式水箱的旋钮,让马桶发出不算巨大但足够响亮的水流声,在卫生间的门前扭了扭因为偷听的姿势问题而有些僵硬的脖子走了出来。
家里是厢房,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常年不见阳光,门的左手边就是厨房,爸爸正在洗碗池里收拾那条冬天不好好睡觉被人钓上来的鱼,看起来得有四斤多,还算肥硕,章晋阳咂咂嘴,可能不够自己吃一顿的。
同样在客厅的左侧,靠近客厅尽头和厨房并排的就是他刚走出来的卫生间,两米宽窄窄的一条。
和家门面对面的是一堵影壁,左面是他和姐姐的卧室,位于北方阴面的小屋,右侧则是位于南方阳面的大屋,也是父母的卧室,电视和收音机都放在这里。
郭敬东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但是从他直愣愣的盯着电视这个动作,就知道作业本再如何宽衣解带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章晋阳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陷入沉默的父母,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和他第一世的状态基本一致,而第二世的时候,以为自己出生就觉醒了,所以闹了一场大病,父母之间的关系倒比现在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