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谢谦上前,低声向皇帝身边之人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六名御前侍卫从殿后走了进来。
谢谦居高临下看着仍未起身的蒙擎,冷冷的神情,让蒙擎一下子觉得自己眼泪十分可笑。
男人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请吧,殿下。”
蒙擎被六名御前侍卫围在中央,这才意识到谢谦在说什么。
他猛地呼吸了两下,摇头道:“不!我要见陛下!我是冤枉的!”
谢谦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如今他站着,蒙擎仍跪着,仿佛两人的争斗还未开始,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一般。
他声音清冷:“陛下已下令将殿下置于宫中,臣不便插手此事,便告辞了。”
蒙擎满腹的愤怒还未抒发,便见谢谦果真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他站起身来,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喝:“谢谦!是你,是你!方才在朝堂上弹劾我的,是你的人,对不对!”
谢谦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理会原本已经退朝,应当散去的众人,只面不改色地往大殿之外而去,甚至连步子都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蒙擎还欲上前,却被几名侍卫拦下了,“小王爷,请随属下前往宫中。”
蒙擎在金銮殿上被几人困住,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了,只得跟着看似引导、实则看守自己的几人,一路走到了宫中。
姚晁这些天明面上和谢谦闹翻,一连几日不曾去大理寺点卯,而是跑到城外的庄子里逍遥了几日;可实际上,他是去庄子上寻人的。
今日早朝上的言官的确是谢谦的人。
姚晁无意间查出了当年蒙擎在举国为二皇子哀悼之时做的荒唐事,又得知他自以为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麻烦,实则出了大的纰漏。
他顺藤摸瓜一路寻到了那妇人和孩子,将两人悄悄带到了京城。
而言官利用二皇子之死给蒙擎扣上谋害皇子的大罪,正是给了皇帝一个不得不软禁蒙擎的理由——
暗中盯着蒙擎的小魏早就领略过他身边暗卫的厉害,若非在早朝之上攻其不备,将蒙擎困在宫里,只怕想要抓他还要费上几分功夫。
而御书房中,皇帝正在冲谢谦大发脾气。
“你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跟朕商量商量?啊?!二皇子的死,这样大的帽子是随随便便就能扣下来的么?还大言不惭地敢说有证据,有什么证据?!二皇子是怎么死的,朕能不清楚?若不是朕把人扣在了宫里,只要当朝对峙,就全都露馅了!”
谢谦淡声道:“皇上不会。皇家颜面在此,皇上只会把人关起来慢慢问。”
皇帝一噎,火气更盛:“你还知道皇家颜面?你若知道,又怎么不替朕保全保全脸面?!主辱臣死,你呢,嗯?!你把朕的脸丢到早朝上,丢到文武百官面前踩!”
他大骂了一通,尚觉不够,只把御书房里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掷,杯盏顿时碎成无数碎片,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还有几点溅到了默默跪着的谢谦的脸上。
他玉白的脸上很快就被烫出了红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眨。
皇帝恶狠狠地盯着谢谦脸上的红,半晌后挪开眼,只喘着粗气,在大殿里踱来踱去。
谢谦的声音若高山上流下来的清泉,带着丝丝凉意,很能抚慰人的焦躁情绪,“现下不管蒙擎定不定罪,满朝文武都会信他害了二皇子。陛下不必担忧坏了颜面,此事只要遮掩过去,众臣只会觉得陛下宽厚。”
这本就是个莫须有的罪名,他如何能给蒙擎定罪?也只有遮掩过去——可这般轻易地便顺了他的意,谢谦想得美!
皇帝脚步不停,没有言语。
接着,便听谢谦声音放低了,在皇帝身后道:“若陛下觉得,臣伤了陛下的感情,臣愿为此谢罪。”
说着,他深深地向帝王叩首,久久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