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自打出生到现在,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之事,然而哪怕位极人臣,他终究还是厄运缠身,以至家宅不宁,亲人离散。
……
让人把宋巍送回房间休息,温婉又得接着忙。
赵寻音见状,满是心疼,“婉婉,你歇会儿吧,有娘在呢,娘替你张罗。”
温婉强笑,“忙起来挺好,没空想那么多。”
“三郎呢?”
“他太累了。”温婉道:“我让人送回去休息。”
“你也去。”赵寻音还是劝,“一刻不停歇地从宁州赶回来,板凳都还没坐热,就得接着操心婆婆的后事,铁打的身板儿也受不住,听娘的,先回去歇歇,你舅舅时候那么大的国丧我都帮着张罗过来了,还怕我办不妥你婆婆的不成?”
温婉摇摇头,“娘,我真的不能歇,紧跟着就要发丧了,我们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和三郎要好的同僚,您不一定能认全,遗漏了不好。再说,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此时跑去屋里歇着,下人们见了,嘴上不说,心里必定会有想法,谁还肯尽心尽力地去做事?”
赵寻音叹息一声,“娘是担心你把自个儿累垮了。”
“有你们陪着,我没事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二郎媳妇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口响起,“三弟妹!”
温婉侧头,就见二郎媳妇惨白着脸往这边跑来,发髻散乱,大抵刚醒来听闻噩耗,等不及梳洗就朝这边来了。
“二嫂。”温婉面色淡淡。
“三弟妹,婆婆她是不是真的……真的没了?”
温婉指了指廊下的白灯笼,意在告诉她不是作假,又说:“灵堂在外院,还没盖棺,你要是想去见婆婆最后一面,还来得及。”
“啊——啊啊啊——”二郎媳妇突然双手掩面蹲了下去,哭得声音颤抖,“养出这么个畜生不如的女儿,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二郎媳妇刚入城的时候因为伤心宋姣的死,哭晕过去,直到刚刚才醒来。
她以为自己好歹能平复些,然而现实兜头就给了她一闷棍,丫鬟说,老太太被二姑娘活活气死了。
那一瞬间,二郎媳妇觉得天都塌了。
她对这个婆婆,有过怨,有过恨,有过不满,但到底是钦佩更多一些。
荣显加身而不自傲,待人接物坦然以对,不虚伪,不世故,不阴险,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虽然从不肯给谁好脸色,可她们做儿媳的心里都明白,婆婆是个面冷心热的,真摊上事儿,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否则当年地动也不会同意三郎把他们一家接入京城,甚至于后来的两房并府,这些其实都是老人家希望家和事顺的表现。
可二房终究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愿。
宋琦那个小孽畜啊,她怎么不去死!
温婉看着二郎媳妇哭成泪人,脸上一片淡漠,“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那么大的后事等着操办,等出殡,灵柩还得回乡,路线怎么走,怎么请人送,一路上怎么说服客栈让扶灵人进去吃住,这些都是要操心的问题,二嫂,你还是先想想眼前吧!”
“是啊!”赵寻音也道:“大郎夫妇去得早,如今老人没了,就你们两房儿媳,总不能事事都压在婉婉肩上,你好歹是嫂嫂,怎么说也该行动起来,帮她分担分担。”
二郎媳妇听罢,哭声渐渐停住,抹了把脸站起来,看着温婉,“要我做什么,三弟妹只管吩咐,我绝不偷懒。”
“要你办的事多了。”温婉道:“发丧之后,陆续会有客人前来吊唁,品级不同,你给人家泡的茶和所用杯子自然也就不同,负责烧水泡茶的是哪些下人,客人安排在哪休息,伺候茶水的又是哪些下人,每间房里要怎么增减摆件,这些你要拟个名单提前安排,否则到时候下人们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让人瞧着像什么样。”
二郎媳妇点头,“我知道了。”
温婉看出她有些为难,心下微恼,“早让你学认字你不学,如今临事儿了,我总不能事事都帮你顾全,去找丫鬟,你院里丫鬟是识字的,让她们仔细拟一份名单,你不认字,下人们的名儿总认得,她念着,你安排,务必要安排妥当了,否则出了岔子,我只找你问罪。”
二郎媳妇正点着头,叶翎的声音就从一旁传了过来,“娘,这事儿我来安排吧!”
话落,叶翎人也快速走到了温婉身旁。
之前在和风小筑待着,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又怕贸然出去惹得婆婆不高兴,可谁想,自己才待了一个多时辰,荣安堂就传来婆祖母的死讯。
叶翎哪还坐得住,急急忙忙出来,先去外院帮着布置灵堂,等忙得差不多了才来找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