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枫安静下来,声调平静道:“我师傅在我小时候就给我灌输一些在大多数世家大族心里认为是歪理的大道理。
比如他说尊严这种东西,对于出身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必须先学会放下尊严,才能得到它,很复杂的一个悖论。
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在初入天道学院甚至毕业到现在,我都不认同他老人家那句话,总觉着自己是挺直腰杆做人,能问心无愧,就算没钱没权,也能活得舒坦。
只不过今晚才突然想明白,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自尊心再怎么强大,不去努力,最终也只能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称王称霸,在那些大家族眼里,我的自尊,只不过是他们想踩就踩的辣鸡而已。
自身没实力,却有着太过强烈的自尊心,本身就是一种自卑的可悲表现。
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三年,但现在在想起他说的话,才觉得挺有道理,想要脸,就必须先得懂得弯腰去拼,一个劲活在自己世界里面,充其量算是自我安慰。”
秦小宸张了张嘴巴,似乎很不适应陈炎枫突然间说了这么多,小脑袋中消化不了,此刻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很简单却很坚定的说了一句:“我支持你。”
陈炎枫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点,摇头道:“随便感慨一番,无病呻吟了。”
秦小宸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拿过摆在车前的打火机,亲手把陈炎枫嘴里那根烟点上,轻声道:“你们,从前很厉害吗?”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有强烈的好奇心,特别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这几天的时间里,秦大小姐几乎一有空就缠着表姐林念真,软磨硬泡,最终才得到了一些很片面的信息,结合起来的话,就是身边这个年轻男人的宗门,曾经辉煌,现在却落魄了。
看似简单的一件事,但背后的荣耀与不甘,冲突有多强烈,秦小宸自认并不精明的小脑袋中想不透,也没去问表姐,几十年前的变故,她不认为林念真能了解多少。
陈炎枫停顿了下,点点头,云淡风轻,笑道:“是很厉害,不过都是过去式了。”
秦小宸哦了声,拢了拢额前的秀发,抿着嘴唇,突然抬起头。
微暗的环境中,她似乎鼓足了勇气一般,一双眸子异常明亮,看着开车的男人,轻声道:“陈炎枫,你不应该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陈炎枫愣了一下,车已经来到秦家的别墅区门口,他将车停下,转过头,跟秦大美女对视,笑道:“那应该在哪个位置?”
秦小宸伸出小手,从上而下扬起,在车内划出一到很完美的弧线,冥冥中,似乎勾动了某个年轻道士沉寂了很久的野心一般。
她嫩白的手指指了指车顶之外的漆黑天空,眼神迷离道:“应该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跟表姐一样,甚至比表姐还要出色。”
陈炎枫来了兴致,似乎无形中跟这个年轻女孩拉近了不少距离,玩笑道:“这是你的直觉么?”
秦小宸点点头,嗯了声,顿了下,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红着脸笑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的哦。”
单独面对一个才熟悉了没几天的男人,说出这句话,这恐怕已经是秦小宸自己挑战自己的矜持底线了。
陈炎枫摇摇头,失笑道:“那我岂不是真成了你的小白脸了?”
秦小宸没说话,笑吟吟的下车,冲着陈炎枫挥了挥手,走向别墅大门口,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转身。
看着还没离开的陈炎枫,学着林念真的语气,笑着说了一句异常有深意的话:“喂,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一句话似乎消耗了秦大美人的绝大多数矜持一般,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这位异常动人的年轻女人脸色红的已经像是滴出血来一样。
这天真女人,似乎连最基本的等陈炎枫答复都忘了,说完这句话就匆匆转身,走向自己的家门口。
月色下,长长的裙摆和发丝微微飘扬,美人玲珑如玉,宛若精灵。
陈炎枫出神了一会,默默思索着秦小宸这句话的含义,难道是指做小白脸的事情?
他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开车回家,顾不得跟客厅里的南臣打招呼,直奔自己的卧室。
把门反锁后,陈炎枫深呼吸一口,拉开轻轻盖住婚纱的被子,然后从床底下将那个蓝色箱子拉出来,打开,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那对婚戒,最终,将男士的那款带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面。
戒指戴在陈炎枫修长干净的手指上面,屋顶水晶灯的照耀下,微微泛着光芒。
他带着戒指的手轻轻抚摸着染血的洁白婚纱,踢了踢脚下的蓝色箱子,看着箱子里面静静放着的蓝色笔记本,捏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一张脸而已,暂时不要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