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人和他的邪恶宠物们一并消失了,像速溶咖啡溶在这大雨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被虫群挡住的光线,重新在地上稳住了脚。
那光不多,损坏的路灯警示着所发生之事绝非幻象。
令人厌恶的振翅声停止,怪叫声也再听不到。
朱云峰反应很快,他几乎是立刻将车刹住,轮胎摩擦地面,声响刺人耳膜。
惯性作用下,车顶的雨水像瀑布流淌在前窗,遮蔽了视线,雨刷器继续忙碌着。
他定在驾驶座上,四肢僵硬如癫痫发作,望着布满雨水的前窗,脑子里茫然一片,正如同眼前模糊的景象。一下子,他发现自己又能听见了,危机关头被大脑屏蔽的雨声为耳朵所接纳,云层里的雷电,像是世界清嗓子般隆隆作响。
虽然周围依旧漆黑如夜,两辆车上的人们觉察到某种可怖的氛围正消散开。
恍惚间,赵宇飞有了种错觉,仿佛置身噩梦中,身后有鬼怪追逐,在要被追上的关头却及时惊醒。
他看到窗外的阳光撒在床头,四周满是杂物,但那些所熟悉的七零八落的东西,让人心安。外面传来路人与汽车发动机的噪音,厨房里正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那忙碌令人觉得平静又美好。
然而噩梦远未结束,实际上,它才刚开始。
“秘书呢?”朱云峰问,这是他能想到的第一句能搭上话的问题。他们在车子瞥见秘书从土坡滑了下去,接着怪虫就出现,那些怪物紧追着赵宇飞不放。
他们隐隐猜到了秘书的结局,但还是决定询问一下。
赵宇飞摇摇头;“死了,被虫子给……”
三人都停住话头,陷入令人难过的沉默中。
“先别提这个了。”
赵宇飞想下车去。
“我不觉得现在……”
这次轮到赵宇飞打断朱云峰:“刚刚我离……”
他思索了片刻,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汇去称呼那雨衣人,“……那个人很近,他散发着一种能量。现在这感觉没了。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让大家聚在一起。”
另外两人思考片刻,他们记得那飞虫漫天时,笼罩在每个人头顶的压抑,阴郁不断侵蚀他们的情感。
他们同意这种说法,只是那压迫人心的余威未散,让朱云峰和周亚夫放不开手脚。
商量后,周亚夫与赵宇飞结伴,去雨衣人出现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朱云峰回到原车上,帮助大伙转移到这辆没有破损的大巴上。
才过了一会功夫,他们下车时已然感觉不同。
离开封闭的空间,进入这片旷野让他们很没有安全感。
就连拂过背后的山风,也让两个惊弓之鸟胆战心惊。
他们侧耳聆听,如兽群的哨兵竖起耳朵探寻,周围似乎处处藏着危险。
两人手持从车上摸出来的维修工具防身,他们往惨剧发生的地方走去,两像是步行在冻住的湖面上那样小心谨慎。
手能感受到阻力,因为雨伞在风雨中颤动,似乎意欲将主人一同带上天空。
当他们走到那土坡边时,听到脚下有碎石粒滚动的声音。
赵宇飞强迫自己往下看去,他以为会看到掉队的怪虫在石头上爬行。
但不是,眼前出现的景象绝不在理性负责的辖区之内。
在原本应是尸体的地方,留下一具残破的躯体。
而亡者尚未安息,他双膝跪地,膝盖下的石头互相碰撞发出声响,他将手伸在半空中,手指开合像是要去抓什么东西。
路灯打下的光束中,主角在痛苦的挣扎,仿佛啃噬他躯体的虫子仍未离开,如果他还能发出声音,那一定是在尖叫。
他们也想尖叫,但却发不出声音来,他们拼命忍住喉头处的呕吐感,他们站在坡上,接近着这具残躯。两人不敢细看,血的味道却不断冲击他们的嗅觉。
那尸体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攻击他们,只是保持着死亡时的姿态扭动。
如果说巨大的蝗虫还带着现实世界的残余,那么眼前的景象,则彻底斩断了与逻辑的联系,他们甚至不知该如何安葬这不是尸体的尸体。
“妈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周亚夫不自觉的后退,他不想再多看那东西一眼,这种东西只应该出现在精神病人的噩梦里。
“为什么?”赵宇飞低下头,不想让周亚夫看到他在流泪。
他记起秘书向他求救时,也是用同样的姿势,想去抓住他的手。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还有活着的人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