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会犯什么错呢?
“叔……大叔好。”
车上,黎月声音有点颤抖,忙点头打招呼。
季司深轻嗤一声,嘴角噙着笑意,“姚叔,这是我太太,黎月。”
姚叔冲着黎月笑了笑,苍老的面容皱纹横生,“原来是你小伙子的媳妇啊,长得真俏。”
黎月不经夸,脸瞬间红了。
又叹气,“司深啊,你不用来的!”
“姚叔,别这么说,我季司深欠你们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
坐在车上,车子迟迟未启动,思绪回到那一年,他还记得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战友倒在自己面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黎月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她却可以感受到车厢内逼仄的气氛,让她透不过气,她看到季司深握着方向盘的大手微微颤抖,那微不可见变化的神色,曾经,发生了什么?让季司深久久不能放下?
“孩子,别这样,都过去了。”姚叔瘦骨如柴的手搭了搭季司深的肩膀,“为国家为人民牺牲本就是光荣的事情,我为我儿子感到骄傲。”
那一年出任务,姚叔的儿子为了钳制敌人奋勇上前,哪知敌人早有准备,不甚落入圈套,季司深发觉已晚,看着战友就在自己面前倒下,就在自己的三尺之内。
那颗子弹,季司深内心觉得如果没有他挡在前面,可能死的就是他了。
后来,他告诉姚叔,您儿子是因为救我而牺牲的,没想到老人却将儿子的去世归趋于为人民。
没错,他也是一人民子弟兵。
姚叔声音沙哑,就像钢笔磨在砂纸上面的那种声响,钝钝的,击在心上。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季司深将姚叔带到一栋居民楼前,“姚叔,你以后就住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想回原来的家。”那是他的根,姚叔脸色怔忡,心里惆怅。
季司深自责不已,从兜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姚叔,艰难开口,“姚叔,抱歉,没能保住您的老宅,那边被政府征集,当时我在出任务,没能及时回来……这是……补偿。”
姚叔捏着那张薄薄的卡,泪盈满眶,“走一遭,家没了,他们回来怎么能找到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渲染出的黑和淡漠,总之,一切都让人的心境变得更加荒凉。
黎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姚叔,“姚叔,先上楼休息吧,你也累了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在你面前,老泪纵横,那种感觉,让人心抽疼。
姚叔走在客厅里,看着季司深夫妻俩替他忙前忙后的,心里自责。
季司深已经为他,为他们家做得够多了,怎么可以继续因为这样的事情承受自责,老人心里如明镜通透。
见季司深在阳台处忙活,姚叔叫住黎月,“孩子,过来这边坐一下。”
“姚叔。”
黎月坐下,捋了捋两鬓碎发。
“孩子,给你讲个故事吧。”
姚叔摩挲着手里的拐杖,这根拐杖还是刚刚回家季司深送给自己的,脸上尽是惆怅。
“我的儿子,和司深是战友,两人关系很好,再一次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儿子判断有误,导致了自己的牺牲,司深自责担起了照顾我家的重任。”
“那时候,我儿子刚娶了媳妇怀了孕,老婆子又先离我而去,家里老无所终,少无所依。”
“后来,儿媳妇跟人好了,带着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离家出走,那个孩子,是我姚家唯一的香火了……”
“我一气之下,和她争吵,她跑得太快,谁知道……掉下了楼梯,孩子没了,儿媳妇也走了。”
“还报了警,十年牢狱之灾啊,我也看透了。”
“说到底,我有罪啊!”
黎月才明白,季司深不是表面上那么冷漠,他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谊的男人。
“孩子,司深心里自责,把责任全担在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这个坎,姚叔相信你能帮她走过。”
其实,姚叔何尝不是因为扛下了所有责任而透不过气来,可是人生哪有生来就易的道理。
不管她以后和季司深会如何,至少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不会辜负老人寄予的厚望。
“姚叔,您放心,你们都要好好的,别活在过去的阴霾里。”
从姚叔那里出来,晚上九点,正是大城市夜生活喧嚣的开始。
黎月摸摸自己的肚子,朝着季司深干眨眼,“老公,我饿了。”
忙活了半天,把晚餐都消耗了。
“想吃什么?”
季司深侧头,声音如以往的低浑,得天独厚,让人安心,浑然没有被姚叔那些事影响情绪。
黎月只觉这男人藏得够深。
黎月眼珠子转了转,灵机一动,吧唧了下嘴巴,干巴巴咽了下口水,“我想吃晕豆花,可以吗?”
名字太生疏,季司深一时不知道这是一道什么菜式,凝眉,“晕豆花?”
“嗯,好不好?”
跟只小狗似的,摇着尾巴,可怜巴巴的,看得季司深心里一揪。
“去哪里吃?”
顿时,黎月心里的好食因子都被激发,“去南城大学,嘻嘻……那边就有。”
黎月咯咯咯笑颜尽显,没有注意到季司深脸上那淡淡的惆怅之色。
南城大学,是她的母校,也是他的。
而他,连带着南黎川,百里千川,苏慕烟,还有……苏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