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午,秋日高悬。牛车晃晃悠悠地便到了五柳村地界,陆北向赶着牛车的老者付了银钱,双手提着货物,便向村内走去。
五柳村占地约四五百亩,依山带水,虽是正午时分,但村中气氛却极其安静。
陆北步入村庄,不大一会儿,便来到爬满青藤的青瓦小院门前。这里正是前身一家三口的居住之所。
抬步踏上青条石铺就的台阶上,陆北颤抖着右手去推木门,胸中一股酸涩情绪,迅速向双眼涌起,就要落下泪来。
陆北知道这是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也不强行压抑。放下身背的货物,左手提着剑,右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陆家院中,五间木屋坐北朝南,另有一间厨房小院和一大间私塾客房在东西厢。
陆北放眼望去,半月未归,小院中的青草疯长的已经漫过脚踝。
陆北脚下不停,踏过柔软的青草,径直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一股发霉的味道和着点点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陆北以衣袖掩鼻,轻轻咳嗽几声。
前身记忆,十五年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不想半月未归,就寂寥荒凉至此。
打了清水,拿起扫帚,陆北便清理了起来。就这样,陆北回家的第一天就在大扫除中度过。
一夜无话,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连绵秋雨之后的山村,宁静幽寂。
陆北正在收拾前身父母的遗物,由远及近,隐约有人群的喧嚣声。
继而“咚咚”的撞门声传来,陆北眉头一皱,右手虚按下腰间的铁剑剑柄。
掌中之剑不过是很寻常的铁剑,但开锋之后,锋利无比。此方世界,除却强弩、马刀、甲胄之外,其实官府不禁制商贩售卖铁剑。
没多久,一个身形略佝偻,面相枯瘦的老者,当先引路,后面跟着一个面白无须,小眼微眯的中年胖子,一身文吏打扮。
胖子文吏身后跟着两个挎着腰刀,膀大腰圆的皂衣汉子。
一行四人甫一到院中,见到眼前陆北身影,面上就是齐齐一愣。
眼前,那身形枯瘦,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者,前身有着记忆。
此人正是五柳村陈姓的族长,也担着村里的派发徭役的活计。名叫陈青山,外号陈半村。
陈青山身旁的中年胖子到陆北,面上不愉之色闪过。低头冲陈青山道:“老陈头,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陆寻一家都遭了横祸吗?”
陈青山面上也是尴尬不已,不过很快陪着笑道:“许主簿,陆寻一家确实在先前的妖魔祸乱中丧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你当本官我眼瞎,这他娘的是谁?”
胖文吏低声冷喝了一声,一对绿豆般的小眼也是眯缝了起来。胖文吏名叫许典,是清河县的主薄,身为县令的佐官,对陈青山的县尉女婿虽然有着忌惮,但也有限。
陆北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一行人,也不说话,只是按剑而立。
陆北若看不出这一行人在搞什么名堂,前世二十多年就白混了。
想必是陈青山这厮趁着前身一家遭祸之际,想要侵吞前身遗留的土地田产。
陆北并没有猜错,陈青山占有着五柳村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而其一家则在清河县城居住,因此半月前的妖魔祸乱五柳村之时,侥幸地逃过一劫。
这几日,陈青山仗着清河县县尉是其女婿的缘由,对一些遭遇妖祸的村民,不论孤儿寡母,还是老翁老妪,仗势行巧取豪夺之事。
由于五柳村约两千多亩的土地,另有两百多亩土地在身为渝阳郡茂才的陆寻手中。
陆寻一家其实早就在陈青山的目标之列。
陆寻尚在时,陈青山就对陆寻名下的土地垂涎不已,但念其身为五柳村私塾的教书先生,且拥有茂才功名,在乡间有些人望,一直不敢妄动。
不想半月前天赐良机,陆寻一家遭了飞来横祸,此时,若不趁机将其名下土地侵吞,岂不是辱没了陈半村之名。
陆北走上前去,对陈青山道:“不知陈族长无故闯入陆某家中,有何贵干?”
这声音语气冷漠,似乎压抑着刺骨冰寒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