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些江北佬们,这次没有认出阿海来。他们见他面相凶恶,块头又这么大,正考虑着他要是留下揽客的话,要不要过来驱赶呢。此时,见他如此狼狈地跑了,分明是怕了自己这帮人。一时间,他们全都得意之极,哈哈大笑起来。
谢宇钲径直走进扬子江饭店。
饭店里边,装饰豪华,环境却很安静,
大约因为时间还早,偌大的饭店内没几个客人。
谢宇钲在临街窗边一张桌前坐下,透过玻璃窗,观察着外面那群江北佬。
不一会儿,侍者过来询问,谢宇钲点了一杯水。
侍者分明一愣,但见谢宇钲穿着入时,神情傲然,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身去了。
但与侍者短短的几句交谈,却引起了不远处一位白衣男子的注意。
这白衣男子二十七八年纪,长相俊美,眼神却像鹰一般凌厉。谢宇钲忽然想起,昨天来恒通银行取款的,也是一位年轻的白衣男子,于是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只见他面前桌面上有两杯咖啡,他面前的咖啡饮了大半,对面杯里的咖啡却纹丝未动,咖啡旁的桌面上,还放着一包细长的女士香烟。
很显然,他对面的是一位女伴,此时,极大可能是上洗手间去了。
谢宇钲收回目光,取过座位旁边架上的报纸,准备阅读,却发现拿的是一份一个月前的《泰晤士报》,满版的英文,对他无异于天书,拿到手里时,偏偏还拿反了。
但他毫不介意,将报纸掉过头,装模作样地阅读起来。
在开头一个段落,他就被一个单词卡住了。
他确定这个单词绝对学过背过,但一下子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正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过道上飘过一阵静幽的香水味儿,冷眼一瞥,却见一个衣饰简洁的漂亮女子,正拎着一只小巧精美的坤包,款款从过道上行过。
只见她径直走向白衣男子那桌,双手交叠,微微一躬身:“让你久候了,裴君!”
“啊,樱子小姐不必客气!”白衣男子立即起身,伸手导引,“我们还是坐下谈吧!樱子小姐。”
男的俊美,女的俏丽,一下子吸引了厅内众人的目光。
两人相让着坐下,小声交谈起来。
谢宇钲耳力出众,虽然隔着几张桌子,但能时不时捕捉一点儿零星信息。他们双方谈的,似乎是要在新近合办一个什么公司,双方主要就各自的权利和义务,作了一些细节上的厘定。
不多时,两人似乎谈妥了,女子拿起香烟和坤包,起身告辞,白衣男子起身相送。
那女子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汽车,白衣男子恭立目送。
待汽车远去,白衣男子招了招手,那些黄包车夫们迅即围了过来,他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那模样,好像上级在对下级训话。
黄包车夫们俱神色恭敬、唯唯诺诺。
末了,白衣男子还特别地跟那个灰衣裳的车夫交待了几句话,然后挥手让他们散了,自己登上店前停着的一驾豪华四轮马车,亲自驾着,辚辚有声地扬长而去。
谢宇钲本能地感到,这个白衣男子,很可能就是昨儿取走自己钱款的人。
此时隔着玻璃见他驾马车离去,他本有心追踪,却苦于没有赶得上的交通工具,而饭店前的这些黄包车,明显又是跟这白衣男子一路,于是只好打消这个念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门口那个灰衣裳的黄包车夫身上来。
他决定想法子将这个面相凶恶的车夫掳走。
饭店里不时有客人来到,也不时有客人离开。
不少客人坐黄包车来往。
谢宇钲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外面这伙黄包车夫们,跟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他们似乎遵守着某种秩序:客人出现时,只有一辆黄包车上前,接了客人离去。其他的黄包车只在原地等待,只有等下一个客人出现在门口叫车时,才会有另一辆车过来……并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见到有客人出现,就一窝蜂地拥上来抢生意。
谢宇钲见那个灰衣裳的车夫排位在第三位,于是就静静等着,不多时,饭店里又一位客人坐上黄包车离开,外面的黄包车排位正轮到那位目标车夫。
谢宇钲掏出一张法币,放在桌上,然后立即起身离开。
只是,当他来到过道上时,却发现一位戴鸭舌帽的西装丽人,正迈着优雅的步子,步出饭店大门。
谢宇钲生怕她将那辆黄包车截走,连忙快走几步抢上,但当他来到门口时,终还是慢了半步,那位西装丽人已站在门口,扬起了纤手,招了一招。
果然,那个排在首位的灰衣裳车夫见了,立即就拉着黄包车过来了。
这个车夫的块头比阿海小上一号,但也孔武有力,非常壮实,脚步轻快。
不一会儿,他拉着车就来到门口停下,恭敬地询问西装丽人要去哪里。
眼见西装丽人就要上车,谢宇钲一个箭步抢上,一把拽开她,自己腾身一跳,一屁股稳稳坐到了车上:“走,热河路!”
黄包车一阵颠箥,黄包车夫吃惊地回过头来,看看抢车的谢宇钲,又看看那西装丽人,凶恶的脸上显得很是为难。
那西装丽人约莫十八九岁,此时被抢了车,不由得又羞又愤,一双妙目瞪视着车上谢宇钲,说不出话来。
“别介,好妹妹。哥哥有点儿急事,先走一步!”
谢宇钲眉毛扬起,取下礼帽,掸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斜睨着西装丽人,目光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扫了几扫,大剌剌地道,
“不介意的话,哥哥可以捎你一程!”
西装丽人气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