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钲扫了林青胸前那枚盾形的校徽一眼,目光落在那“亲爱精诚“四个字上面,心下好生羡慕,嘴上却不以为然:
“哎,林哥大师兄,这小酌两杯,算不上酗酒吧,再说了,这可是在校外……行了,也别说这有的没的,算我请客。我不是你们黄埔学生,不在此限。我请你们黄埔学生小酌两杯,这总行了吧?你们黄埔再牛,总不能牛到没朋友没乡亲吧?今天见了宁哥,谢宇钲我高兴,就想请宁哥喝两杯,但兜里没钱,想请林哥帮忙垫上。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月底发了薪水,马上把钱还你!”
谢宇钲说完,整了整西装衣领,帅气地踢了踢腿,见林青仍未应允,便一脸鄙夷地扬起头。
林青瞪谢宇钲一眼,叉开五指,朝他脸上拍去,骂道:“你个家伙,今儿要不请你喝上两杯,只怕你能像个娘们样,唠叨个没完……”见谢宇钲猛一后仰,躲开了自己动作,忙飞起一腿踢去,军皮鞋闪着亮光,去势颇急。
谢宇钲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势一个利索的后空翻,西装革履的矫健躯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宁子和林青心下猛地喝了一句彩。
只是,待得谢宇钲落地时,双脚却踩在马路沟边,整个人站立不定,差点儿就踩进积水沟里。他连忙双手频摆,以维持住平衡。这样一来,那双锃亮的皮鞋就不可避免地溅染上了不少污泥。
见了他的狼狈样儿,林青这才呵呵笑起来:“多大事儿呀……不就是花俩钱么,大不了,那天看上的那块怀表,老子不要了!走,走走走,志恒,我们今天吃顿好的!”
谢宇钲踢踏着腿,将鞋底的湿泥在路边枯草上一一蹭去,眼睛闪烁,笑嘻嘻地说:“这就对嘛,再说了,也花不了你林哥几个钱,不耽搁买那怀表……大不了,宁哥那块怀表让给你!宁哥,你说对吧?”
宁子微笑点头:“行!要是那块怀表买不了,我这块给林青!”
三人进入酒铺。起先飘忽不定的雨丝儿开始浓重起来,变成了线,串成了串,很快就在檐外挂上了一道道迷濛的珠帘。
酒铺内,四面墙壁早被烟灰熏得黑一道灰一道,当面半人高的柜台油漆斑驳。酒铺外面淅淅沥沥,酒铺内也滴滴�0�5�0�5。原来,却是进门左首屋角在漏雨,夯土地面上,已积了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水洼。
店堂中央,三张杉板木桌一字儿排开,也早被几个酒客占了。三四个脚夫模样的酒客正挤在柜台前,与店家争执着什么。只见那领头脚夫气鼓鼓地说道:
“佟掌柜,这法币你又不收,要不然这样罢,今儿的酒钱暂且记账上,月底结了工钱,一准给你清了!“
“王头,话可不敢这么说,现在是民国了,只要是民国政府认定的钱,小老头哪能不收呢?不管是袁大头还是孙小头,不管是洋圆铜大钱还是法币,小店统统都收!实在是王头这张票子太大,找不开!“戴着瓜皮帽儿的店家拨了拨油光水滑的算盘珠儿,抬眼望着脚夫头领,神色为难地陪着笑,“至于说记账,王头,上个月你的尾欠可还没清呢!本店小本经营,全靠大家体谅,不然,迟早关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