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陆瑾是在监狱里过的,也幸好大过年,没人图晦气对他用刑,不过冷言冷语,嘲讽奚落之声,他只当没听见,孤零零地呆在暗无天日又冰冷的牢房里煎熬。
他不担心自己将来的命运,只是害怕陆瑶再次受到伤害。
何老大夫是经年的老大夫,在监狱里头也有几分薄面,是以还能托人给他带来了陆瑶的消息。
事实证明回春堂的方掌柜和何老大夫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一时之气给姐姐带来莫大的灾难。
这寒冷的天,陆瑶一直被关在柴房里,更逞论用药,一日三餐都不一定能有热乎的。
来自现代的灵魂,陆瑾懊悔地蹲在牢房里,想了所有的法子却没有一条明路。
他后悔着做什么威胁梁秀才,应该当机立断将三姐送走,然后炮制毒·药或者买包砒·霜毒死那一家子就是了。
这没权没事没钱的,到哪儿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然而事情的转机就在这个年里。
大年三十除夕夜,家家户户爆竹声鸣,端的是热闹。
何老大夫年纪大,熬不了夜,便准备就寝,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边敲一边还喊着“何大夫,快开门呀!我是县令派来的,请您快些救命去!何大夫,何大夫——”
这水桥县上,能见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大人,何老大夫再不情愿也立刻穿好衣裳。
只见药童领着一个家丁走了进来,大冷天的,这个家丁却出了一头汗,可见事情紧急。
“何大夫,快跟我走吧!我家小少爷让爆竹给炸伤了,血流了好多,已经没知觉了,吓得夫人差点晕过去,就怕不好!”
那家丁一边抹汗一边急切地说。
这还等什么,何老大夫让药童拿上药箱便跟着出了门,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他一上车,车夫便挥了马鞭。
“本来小少爷跟着奴婢就在屋檐下等着,可那只爆竹点了火却没响,等了很久,只当是坏了便没在意。少爷让奴婢再去拿一个玩,没想到奴婢刚走,小少爷就凑近那只爆竹,结果炸了……”一个丫鬟哭哭啼啼地跪在门口说着,看赵县令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她害怕地全身发抖。
不管什么原因,她没看好少爷,若是少爷有什么事,她这条命也就到头了。
“钰儿,钰儿,为娘的心肝肉呀,你醒醒,别吓娘啊!”里头传来县令夫人的哭喊声,赵县令忍不住抬头看门口,催促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何老大夫在家丁三催四催恨不得扛着他走的情况下,终于到了这个院子。
赵县令连礼节都免了,直接带他到了床跟前,“大夫,小儿已经昏迷一个时辰了,你快看看。”
“爆竹爆炸的时候,他凑得太近,这竹片都炸进他身体里,我们没敢动,这外头已经流了很多血,就怕取出来就止不住,呜呜……”县令夫人赶紧指着露在外头的竹片子说。
何老先生年纪大了,行动有些缓慢,又是在夜晚,视线较为模糊,他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这孩子炸伤的比较严重。
脸颊焦黑通红,渗着血,是被灼伤的,已经清理过,万幸不是特别严重。又庆幸飞溅的竹片只是划伤了脸,一道深深的伤痕从左脸颊斜向上穿过鼻窝处,到了右眉间额头处,还有一道浅一些划在下巴上,没有伤到眼睛。当然这些都能止血,可要命的是,孩子离得太近,有块大竹片直接穿过了棉衣插进了孩子的胸口,看起来比较尖锐,插得也深,其他的零碎因有棉衣阻挡倒是好清理,就是麻烦了些。
这个时代的爆竹是将硝石装入竹筒里点燃爆炸而来,凑得太近很容易炸伤。
还有就是爆炸力量强大,不知道有没有伤了内脏。
看起来非常棘手,何老大夫深深地皱起了眉。
县令夫人的手帕紧紧地搅在一起,盯着何老大夫的脸色,直觉的要不好。
只有赵县令还算镇定,便问“怎么样?”
何老先生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大人,小公子的脸上好弄,无非是会留疤,至少不危及性命。可胸口的竹片……怕是一取出来,便止不住血,这离心脏所在太近,老朽实没这个把握,可若是不取出来,留在体内也会伤到内脏器官,血管已破,这是迟早的事。”
眼前是一阵一阵的黑,在众下人惊呼中,县令夫人踉跄了几步,泪流满面,哭喊道“我可怜的钰儿,为娘可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若不在,叫我怎么活呀!”
“夫人!夫人!”下人一阵慌乱,掐人中,摇晃着,与她哭作一团。
赵县令握紧拳头问“老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儿,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取是必定要取的,可老朽实在没有把握,唉……”何老大夫也是愁眉紧皱,他何尝不想救这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