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马周,见过陛下。”
那人微微一摆手,笑道:“免礼吧,中书省的那帮老骨头一个两个都熬不住了,可是苦了爱卿?”
此人剑眉虎目,方脸阔口,颌下三缕长髯,身姿高大健硕,端坐在那里沉稳如山,举手投足间气度雄浑,自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气概,堂皇威压扑面而来,令人心神收敛。
正是当今皇帝陛下李世民。
马周恭声答道:“此乃臣分内事,不敢言苦。”
李世民欣然道:“不必自谦,吾都看在眼里,爱卿年富力强,自是要多压一压担子,日后才能大用。”
帝王无废话,李世民看似随口一句“日后才能大用”,几乎就相当于给马周的前途打了个包票。
简在帝心!
马周心里一热:“多谢陛下。”
李世民摆摆手,转头看向下首一位老人,正是房玄龄。
“刚刚那个疑问,玄龄有以教我?”
房玄龄略一沉思,说道:“起兵之初,天下纷乱,与群雄并起角力,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兄弟沙场埋骨,这才定鼎中原荡清寰宇,以为臣看来,创业难矣。”
李世民沉默,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幅幅画面、一个个人影……
兵贵神速,九天攻破西河郡!
浅水源置诸死地,大破万人敌薛仁杲!
虎牢关执戟冲阵,三千破十万!
……
一路行来,刀枪剑戟血雨腥风,可谓难矣!
魏征却道:“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千古不易的至理。
李世民点头赞同:“玄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业之难。征与吾共安天下,常恐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忽,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方当与诸公慎之。”
房玄龄、魏征、马周同时说道:“陛下有此言,四海之福也。”
“哈哈哈……”
或许是“明君”做得很爽,李世民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然后看着马周说道:“爱卿事务繁杂,怎么有时间跑到这里,可是有事?”
马周心念电转,举了举手中的奏折,说道:“臣正在批示文书,忽闻房相家二公子同齐王殿下斗殴,一起被长a县缉拿,一时心急,特来通禀,却不知陛下再此,还请陛下恕罪。”
这就是马周的高明之处。
他并不直接说房俊和齐王打架被抓,而是采取迂回策略,好像自己不经意间闻听此事,连手里的奏折都来不及放下,就跑来通禀。
如此一来,就将自己是受人所托的事实含糊过去。
马周不是个没担当的人,但他跟周傅一心推卸责任不同,他懂得转圜。
若是硬梆梆的上来就说:“老房啊,你家老二跟陛下家的老五干起来了,你赶紧去把那货领家去,别丢人现眼了……”
非但房玄龄不见得领他这个人情,甚至会把自己搭进去。
你一个中书舍人不去干正事儿,八卦这些做什么?你很闲吗?
一番话说完,马周低头数蚂蚁,再也不发一言。
房玄龄还在发愣,自己二小子怎么就跟齐王殿下打起来了?
李世民却是勃然大怒:“房遗爱素来安分,从不惹事,不需说,必是李佑挑事在先!这个孽障,性情暴戾嚣张跋扈,吾已敕封他为齐王,却称病不去封地赴任,简直岂有此理!来人,速去长a县将这个孽障给我提回来,老子扒了他的皮!”
门外有人答应一声,然后脚步声响,想必是赶去长a县衙。
房玄龄一脸惶恐:“陛下,事由尚未查清,怎可全都推到齐王殿下一身?某那逆子想必也是有错的……”
李世民摆摆手,恨声说道:“玄龄不必再说,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家孽障何等性情,吾岂能不知?遗爱那孩子老实木呐,向来不惹事生非,责任必在李佑无疑,汝且宽心,吾绝不饶他,必给汝一个交代!”
若是房俊和李佑在场,两人必是齐齐一口老血喷出。
房俊郁闷:这节奏不对啊,咱就是要找茬要惹得李二陛下生气,陛下您怎么不按剧本走呢……
李佑要疯:特么房遗爱是老实孩子?都特么怪我咯?本王比特么窦娥都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