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地一声响,乡道旁一棵小树被放倒,横亘在路中间拦住去路,又自道旁跳出三个精壮汉子,其中一人喝道:“来的是什么人?速速停下,不然我们放箭啦!”
一阵马嘶中来人勒住马,大声答道:“我是陈定山,休要动手!”
“啊!真的是陈大哥!二牛、楞子,你们两个快过来,陈大哥好像受伤了!”当先一人急忙上前,待扶住来人看清模样后,忙向后方招呼道。
另外两乡汉闻言又惊又喜,急忙跑上前去,道:“真是陈大哥回来了!”
陈定山一路狂奔,座下马匹已然吐着白沫,见得三位同村汉子,心下一松,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一软便自马上滑下,被三人一齐接住。陈定山扶着三人,有气无力的道:“快带我去见族长,两雁关破了!”
三个村汉闻言皆惊,当先一人名叫陈定全,正是今夜当值的组头儿,急忙对另两人道:“你俩个将大哥看好,慢慢后边跟过来,我先去请族长。”说完跑向树后牵出一匹马,急急翻身而上,又敲起腰边铜锣,一路急响策马飞奔而去。锵锵锵刺耳的锣声响彻四里。
族长陈厚德近些时日尽在焦虑中渡过,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八十余岁的高龄每日里坚持去祠堂祷告一番,只盼着眼前劫难早早过去,若得保全族中老少安然无恙,即便事后自个儿往坑里一躺,活埋了这身老骨头也罢。忽听得村口铜锣声催命似的响起,陈厚德急忙自床榻上坐起,腰也不酸了,耳朵也不聋了,急急唤人道:“快去看看,村口何事?”
不片晌快马已冲入村中,直向族长家奔来,陈定全敲着铜锣沿路高喊:“定山大哥回来了!定山大哥回来了!”及至族长家,陈定全撞门而入,却见族长已在家人搀扶下迎了出来,陈定全喘着粗气道:“族长老大人,定山大哥回来了!目下正自村口而来。”
“快!快去人接他!再找人去唤秀才先生来!召集全村老小都去祠堂!走,我们先去!”陈厚德急忙道,身边陈定州闻言带着几个子侄向门外奔去。
村中一众村民早为锣声惊起,有不少村民探头在门外张望,忽听得村中民壮四处奔走,皆言:陈定山已归,族长请大家伙再去祠堂议事。村中乡民皆是喜忧参半,这等大事情,哪还有人搁家呆得住?一时间扶老携幼皆向祠堂而去。陈林氏亦将院门锁起,拉着苏采菱、陈未二人随在人流中逶迤。
及至村中祠堂,早有民壮四方燃亮火烛,但见人头攒动,只似比上一回来的村民还多。祠堂前陈定州带着几个民壮维持秩序,却是不见族长及陈秀才,还有促然而归的陈定山。村民们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二叔,是不是俺们听错了?定山不是在两雁关打仗么?怎么突然间又回了?”
“三侄媳妇啊!可是定山那孩子回来了?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能够囫囵的个儿回家就算满天神仙保佑了!”
“我说六挑子!喔不!六哥!定山大哥咋地就回了呢?这仗可是打完了?咱们得早早的将放在山上的粮食搬回来才是!如今这天候雨水多,放在山洞里怕不要发霉了!”
村名们嚷嚷议论,场面顿时显得嘈杂,那些维持秩序的村壮都是本家子弟,谁还敢真个的管着不成?哪怕是呼喝的声音稍大些,不定便恶了哪个叔伯婶娘的,回去在家里长辈耳根子边一龃龉,他老爹还不老大耳刮子抽他?
竹山村民本性质朴,只这么多时日以来紧张的气氛稍有松解,人群中甚而有人发出三两笑声。只孩子们近段日子憋屈得厉害,往常夏日里采桑捉鸟捕鱼掏虾什么的都被家长禁住了,放学回家,日落睡觉,只把这些赖皮捣蛋的猴儿们憋得身骨子瘙痒。今日本在长辈的打骂下早早上床,不期竟遇上这等热闹事!一挨身边家长稍有疏忽,便往人群里一钻没了踪影,任得父母如何呼唤只当作风儿吹过一般。
陈未正在陈林氏身边东张西望,忽听得有人唤他,扭过头去一看,却是陈小六躲在人丛中向他招着小手。陈未一笑,毕竟童心难泯,正待过去,一边袖口确被苏采菱拉住:“哑郎,不许寻小六玩儿!”苏采菱嗔道,说完又拿一双杏眼向陈小六瞪去。陈小六吓得吐了吐舌头,转身躲进人群里,不知道又寻谁玩儿去了。
只这半晌功夫,祠堂中走出族长合秀才先生,久未见面的陈定山则跟在二人身后,只是身上裹缠着白色棉布,却不知受了怎样的伤,祠堂前顿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待族长老大人在椅上坐定,陈秀才率先说道:“众位父老乡亲!定山自两雁关回来,正有话对大家说道。”又示意一旁陈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