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玉说道:“当你凝视书上的某个字眼,会在不经意的刹那间对那个字眼极为陌生,再多看几眼,便有形非其形素未相识的感觉。”
沈天心点了点头:“是错觉。”
君泽玉问道:“是错觉吗?”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当满天星辰触手可及时,伸出手后才发现,原来的近在咫尺却依然远在天边。就像天意和大道,我思索良久,开始怀疑它们究竟是否存在。”
“想着想着,我的疑问便愈来愈多。”
“我在想命中注定是否是无因之果?到底是事在人为,还是成事在天?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你的天心算是天衍而生的大道四十九,还是难以捕捉变化万千的那个一?乱世劫是不可避免的劫数,还是由历史堆叠沧海化田的必然经过?人心隔肚皮,人性更加深不可测,真的能够被计算?我自称人间算,能预料将来的凉关四战,却始终看不透自己的结局。我是否一直被自己蒙蔽着双眼,从来都是一个懵懂无知的瞎子,掩耳盗铃嘲笑着众人皆醉我独醒?”
沈天心不可思议地瞧着君泽玉,相识相知至今,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君泽玉的脸上神色里看到迷茫,和一丝丝恐惧。仿佛这个曾一手开创天东新格局的降世明王不仅仅受了伤,还丢了与生俱来的那份高傲自信。
君泽玉察觉到后者视线里的不寻常,无奈又转而笑道:“别用这种眼神。我是胡思乱想,又不是疯了。”
沈天心沉吟稍许:“你是想说,道可道,非常道?”
君泽玉眼睛里闪烁而过亮光:“你明白?”
沈天心尝试着解说:“若对箴言敬而远之,选择逃避,那么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避无可避,到头来,阴晦关天人涧便只能是我们二人的舍身葬命之地,这叫天意难违。所以你选择面对。如今我们踏上征途,携因寻果,直面结局。我猜此时若再窥天意,很有可能会得到另一种答案。”
君泽玉露出赞赏的神色,笑意渐盛:“哪怕是从十死无生到九死一生的改变,便已是莫大的恩赐。这一步之差,可造就无法估测的百万因果,譬如种种,天壤之别。何况真相二字,本不言可说。”
沈天心点了点头,既然不可说,那便到此为止。她忽然想到方才君泽玉滔滔不绝中偶然提及的一个词汇:“你方才说凉关四战?那是什么?是两座天下乱世大战的走向?你看到了结局?还是过程?”
话刚脱口,沈天心便意识到不妥。情急之下,灵光一闪。
她撩起车帘一角,探出头问道:“小凡,还有多久能到阴晦关?”
马车里的君泽玉笑着摇了摇头。
天心算和人间算之名,原本誉满天下。想当初千金易得,一算难求。
而今道不可道。
讳莫如深。
苏小凡忽然勒住缰绳,疾驰的马儿骤停,马蹄在雪地上带着车轮划出了十数米的印痕方才停下:“明王。”
苏小凡目极远方,唤了句。
沈天心掀开车帘。
有些雪盲的君泽玉遮了遮眼帘,透过指缝瞧见了前方的景象。有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正在雪崩。
腰间别着烧火棍的苏小凡翻身一跃,跃到车顶。和马车里二人所见景象不同,苏小凡眯了眯眼,看到雪崩的巍峨大山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
有道剑光乍现而出。
劈山裂地!
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