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盾局专用昆式战斗机的底舱内,两位高级特工对立僵持。
“我的合约到期了。”金发特工说,一只手捏着几张A4纸举到年长些的特工眼前,“退休,科尔森。我要退休。”
“你才二十八岁,卡尔。”科尔森叹气,头痛地捏了捏鼻梁。
这份退休申请已经折磨了他大半个月。弗瑞局长当然不想放过年轻优秀的现役特工,但卡尔·卡特?弗瑞不能用一道命令就强行将人留下,于是就将难题留给了照看卡尔多年的科尔森。
十三年前,神盾局高层霍德华·斯塔克遭九头蛇设计,命丧于一场车祸——这是官方版本。实际情况是,当年恰巧路过的小卡尔救了老斯塔克,从此霍德华假死退居幕后。那时候尚未成年的卡尔还不能很好地掌握自己的特殊能力,唯一的母亲已经逝去,他是在被送去寄养家庭前偷跑出来的。
然后霍德华给卡尔找了个监护人。佩姬·卡特,神盾局创始人之一,相当有能力、当然也足够有权势的女性。从此神盾局两位元老成为小卡尔的家人与朋友,后台相当强硬。
“也许你更愿意跟卡特女士探讨我的年龄问题。”卡尔不客气地指出,“她已经九十多岁了,最关心的是我的人生大事。而且我只和神盾局签了十年的工作协议,还有三天就到期,科尔森,需要我把当年的条款重复一遍吗?”
“局里也有很多不错的人……”科尔森面无表情。
“你是认真的吗?”卡尔惊奇地说,“除了秃头局长,你知道我只相信你不是九头蛇的间谍,我的朋友,但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科尔森觉得头更痛了。
“好,让我们来谈谈之后的事情。”他向后退了两步,严实地挡住紧急跳伞口的红色按钮,“离开神盾局后你要做什么?”
卡尔将A4纸握成卷,往另一只手掌心敲了几下。
“先度个假,也许。”他学着科尔森也靠在金属机舱壁上,然后耸了耸肩,又说,“十五岁时我救了一个好人,他保护我不受伤害、不用被关进超能力研究所,他帮助我了解我的能力,说我可以试着用另一种方式做好的事情。他叫霍德华·斯塔克。所以我留下来,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地方。但我逐渐发觉这不是我想要的。”
卡尔在十八岁时正式加入神盾局。
科尔森隐约知道,卡尔的能力让他救回了重伤濒死的霍德华,但他不清楚那是如何运行的。之后卡尔再也未使用过那种能力,其他人只知道他有着几乎绝对的防御——他不会受伤。任何攻击都不能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可以毫无防护地站在战场中央,子弹掉落在他的脚下,爆炸的烈焰于他只是一阵微风。
霍德华是最清楚卡尔能力的人,但他选择将其中一部分封存。
在卡尔进入神盾局之后,因为卡特女士年事已高,科尔森一直都是卡尔的直接负责人。但即使他权限高达8级,依旧无权查阅卡尔的全部档案。
万事皆有原因。十年的时间很长,科尔森几乎是把卡尔当做半个儿子来照顾,所以他不会去探寻卡尔不想说的事情。即使他知道他只要开口就能得到答案。
“你是任务完成率最高的外勤特工之一,上个月刚阻止了一场超能力者发动的恐怖袭击,救出全部人质。”科尔森想了想说道,“你在做好的事情。现在你告诉我这不是你想要的。”
卡尔试图回忆他的特工生涯,并不能详细地想起太多。他拒绝把过去记得太过清楚,于是大脑忠实地回以模糊的轮廓。
“问题在于,我不确定所谓‘好的事情’。”卡尔说,“更多的时候,我得到一个任务目标,然后就去捉捕或解决他。他们做过什么?是出于本意吗?有不得已的苦衷吗?之后会面对什么?关进研究所的实验室?我有时想这么问。神盾局是个埋藏秘密的地方。”
“你不相信别人的判断。”科尔森总结说,“但你也没真的问出来。”
“我不是富有同情心的那种类型,我以为你知道。”卡尔瞥了他一眼,“弗瑞局长不喜欢我这一点,好像如果有一天我脱离了束缚就会变成高功能反社会一样。”
科尔森不置可否地扬起眉。卡尔从小就不喜欢弗瑞,但说到底也没哪个孩子喜欢凶神恶煞的独眼黑卤蛋。
“你会吗?”他顺便问了一句。
卡尔眨了眨眼睛。
“我说不好。”他这样回答。
他的眼珠蓝得过分,却总是会让人想到钢铁。这有些奇怪,但也不是特别奇怪。坚不可摧,冰冷坚硬,就像真正的钢铁之躯,常有人在背后如此窃窃私语。科尔森知道年轻的新晋特工大多有点怕卡尔。但他认识卡尔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于这种硬邦邦的外壳。事实上,只要你能走进他的堡垒之中,就会发现里面足够柔软安全——只是有个难题,卡尔牌钢铁城堡没建造大门,具有传送功能的邀请函限量发放。
“你诊断出什么没有,科尔森医生?”卡尔双手抱臂说。
科尔森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老父亲般暗自感慨对方迟来的叛逆期。
“你得多交点朋友,不是平均年龄超过半百的那种。”科尔森总结说。他看到卡尔欲言又止(基本能解读为“我有你,有霍德华……还有卡特女士!”),果然没立即找到合适的例子反驳,于是顺势提议:“换个环境也不错。CIA怎么样?国际工作可以经常公费出国旅游。我记得上次你跟英国那边相处不错,军情六处可是出名的难搞。”
“不。”卡尔断然拒绝。“我是打算退休养老,不是去当间谍。再说CIA外勤要写的报告太可怕了。纽约警局呢?听说凶杀组还有当红作家当顾问,我对查案挺感兴趣的。”
科尔森拽过他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离职申请,特别干脆地将之揉成废纸。
“放弃吧,弗瑞局长不会放过任何劳动力的。”他说,语气轻快。“最多给你保留编制,限制性开放8级权限——有任务召唤时恢复。其他时候算自由外勤。”
“我猜没这么好的事。”卡尔怀疑道。他看到科尔森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两张身份卡,分别是CIA和FBI的。他确定上面的照片和自己的脸一样。“局长的计划B?”他问,同时在脑子里揍了黑卤蛋两拳。
“纽约警局就别想了,兼职也不能太浪费资源。”科尔森边说边查看手机,手指划来划去,半晌才说,“这个看起来不错,FBI下属的行为分析科,简称BAU,一个分析全国棘手连环犯罪案件罪犯的心理、预测他们的行动并协助当地警方捉拿凶手的小组……和侧写师们一起查案,下次你就不会问十万个为什么了,卡尔。挺适合你。”
“侧写不算文职工作吗?”
“BAU的危险性比重案组高多了,全美的连环杀手和精神变态层出不穷。”科尔森继续翻看档案,“恩……去年有位元老侧写大师因女友被杀害而退职了,其他组员的受伤报告也不少。看来高智商小组的安保力量不够。如何?”
“因为经费不足?”
“大概是。可能都用来给飞遍全美的专机买航空煤油了。”
卡尔本想再问问别的,但他忽然想到了最近在追的十点档电视剧。
“是能特别酷地踹开门并大喊FBI的那种部门?”
“是能特别酷地踹开门并大喊FBI的那种部门。”
“那行。”卡尔接过FBI的那张身份卡,随手塞进皮夹。
科尔森向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的紧急按钮,然后伸手拿了个降落伞包扔给卡尔。“人事调动两天内做好,到时候ID就能生效。”他还好心解释了一句。
“现在我不打算逃跑了,你就不能顺路送我一程?”卡尔不可置信地瞪他,“而且我就两天假期?认真的?”
“我们的航空燃料也特别贵。”科尔森严肃地说。
“是时候重新考虑我们不值钱的友谊了。”卡尔也很严肃。
科尔森忍辱负重地又戳了几下手机,把触摸屏用出全键盘黑莓的声效。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运气不错,定位到BAU小组主管现在离我们不远,二十秒后抵达。既然你想这么快开工——”
“什么?不。你一定是之前就调整航线了!”
“十五秒。还有什么问题?”
卡尔背好降落伞,肩膀不习惯地扭了扭。
“我们在往哪里飞?”他叹了口气。
“堪萨斯。”科尔森说,“劳伦特农场……记得对你的组长友好点,还有多关爱队友。五秒。”
“最后一个问题,我应该领双份工资吧?”
“……二。一。生活愉快。”
科尔森拍下旁边的红色按钮。卡尔脚下一空,从高空快速坠向地面。
他直接砸到了房顶上。降落伞开的太晚不足以减速。他不太会用背上这东西,毕竟更多时候他喜欢不戴防护地跳下,享受十几秒自由坠落的感觉,最后选个经典姿势完美落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吊在半空。年久失修的屋顶不足以承受重击,巨大的伞面卡在头顶破开的洞外。他环视一圈,这是个破旧的大型仓库。
“嗨。”卡尔对底下几个人招呼道,“等一下、先生们,让我先找找安全扣。”
又一下重物撞击的声音。卡尔成功把自己从安全背带里弄到地面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抬眼就见一把枪指着自己。
“你他妈是什么人?”那人大声问,神色紧张。
“跳伞爱好者。抱歉,我不小心闯入电视剧拍摄现场了吗?”
卡尔在胡扯的一秒半里弄明白了现在的形式:拿枪对着他的男人身后还有两人,一个身上捆了好几圈麻绳,被另一个拿刀的抵着脖子。同伙二人组和可怜人质。至于另一边持枪的男人就有点眼熟了,卡尔想起跳机前瞥到的BAU档案,那应该是他的组长艾伦·霍奇纳——精准降落,满分。
“FBI。”霍奇沉声警告他,“退后,远离嫌犯。”
“还挺像那么回事。这是哪个剧组?嘶……”卡尔一只手扶假意向腰,“我好像扭到了。谁能帮——”
下一个瞬间枪响了。三声。
卡尔话说到一半时突然迅速从腰间掏枪射向拿刀的嫌犯,而持枪的另一个嫌犯条件反射地对他扣动了扳机,同时又被反应极快的霍奇探员击中。被捆的人质抓住时机,撞开受伤的挟持者,快速凑近中枪倒地另一个的嫌犯,一脚踢远了对方手边的□□。
“现在的人质都这么能干了?”卡尔地嘀咕说,手腕轻轻一转,随手把枪放回腰间。
“我是瑞德博士,那是霍奇探员。我们都隶属FBI的行为分析科。”听力良好的年轻人忍不住说。他的棕发微卷,衬衫外套了件针织开衫,非常学院派。
霍奇帮他解开绳子,又去检查嫌犯,期间一直没收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