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诅咒的亚姆斯水域,碎石反重力的漂浮在空中, 视线所及处连飞鸟与野兽都没有, 寂静的仿佛一片死域。
连风都是抑制神力、剥夺生命的, 想乘飞行兽或用魔法过去根本不可能。唯一进入的路, 只有熟悉水路的当地船夫知道。
年迈的侏儒船夫撑着船, 时不时好奇的打量着船头穿着黑色斗篷的青年神族。那应该是一只精灵,他想, 而且是一只很漂亮的光明精灵。
这样娇矜傲慢、血统纯正的精灵美人, 有很多权贵好这一口,弄去地下卖场能值不少钱。
船夫浑浊昏黄的老眼动了动:“我们这儿可是被十二主神诅咒的地方,大人您在这儿用不了魔法,一个人不带武神过来, 可不安全啊。”
那黑色的兜帽下只露出半个雪白的下颚,看不清那精灵的表情。船夫盯着他看了半晌, 咧嘴一笑:“大人不是第一个过来的精灵……想必是来找魔药草种的吧我知道有个岛上面可多了……”他说着就控制着船转了向, 朝着雾气笼罩之处而去。
泛着寒光的剑锋突然抵上他的咽喉,侏儒老人手一颤,木制的桨差点掉进水里:“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兜帽下的薄唇轻启,弯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弧度。他似乎是玩剑的老手,剑尖儿一挑将船夫的假络腮胡挑下,露出一张壮年矮人的脸。
“老实点。”他声音也很好听,“我要去兰格维。”
兰格维。那是中心被称为“死亡岛”的岛屿,比起危机四伏的水路,那些令人胆寒的传闻更可怖。就连最通水性的老船夫, 也不敢贸然接近。
“那是十二主神……”
那精灵似乎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他抬手凭空抓出一把种子,撒向水面,平静的海面突然荡起波纹,一朵朵金色的花朵长出来,漂浮在水上。
“我自己也能去,坐船不过图个方便。”他看上去准备踏花而去,船夫拦住他:“别,我送!”
船又飘飘荡荡驶向中心黑色的巨岛,下船的时候,那船夫没忍住问他:“您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江虞南微微一笑:“十二主神,弗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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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丁找到烛阴的时候,江虞南已经离开许久。烛阴正坐在至高王座上,唇边带着一抹笑。
奥丁微眯起眼,似乎十分不悦,烛阴问:“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看了奥丁半晌,似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才反应过来,太慢了,奥丁。”
奥丁似乎努力按捺下怒火,冷淡的回道:“不用你操心。弗雷去了哪里”
烛阴笑而不语。奥丁捏紧了拳:“他去找芬里厄了,对不对”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两人却如此不同。烛阴依旧很平静:“太难看了,你像一个怒火中烧的妒夫。奥丁,你是在愤怒,还是为死亡而恐惧死亡并不可怕,那亦是一种新生。”
“新生”奥丁嗤笑出声,“如果你是指被你吞并的话,恕我拒绝。谁都不是圣人,你要是不畏惧死亡,又何必给自己留后路。”
奥丁不太能理解那个离奇的世界——那里似乎以人类为主,有部落种族纷争,有神明各司其力。他从这只龙的记忆中窥得些许,却也明白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无私。
两位古神的战斗所爆发的力量太可怖,世界法则令古神不能自相残杀,否则只会双双陨落。因此神明待在自己的领地里,互不干扰,尽量避免争端。如西王母的昆仑山、龙族的钟山黑水域、帝俊的黑齿国。
烛阴最开始就意识到,“送江虞南回家”这件事其实十分简单——他直接对上西王母,可能会陨落,当然更大可能是西王母妥协,将“王母杖”交出,送江虞南回到现世。
然而他在去见西王母之前,却留下蕴藏大半神力的逆鳞。没有全力以赴的结果就是负伤而归。
“……你不想放他离开,”这样出于私心的小算计,奥丁一眼识破,“你是故意的。你敢不敢告诉他,你的伤是从哪来的”
烛阴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声道:“我当然会告诉他。”
那些陈年旧事,都已经年岁久远,被厚重的尘埃掩埋着,若不是奥丁突然提起,他都快忘记了。
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所愿。
他与西王母达成协议,以龙血供他练成不死药,不过练成后要给江虞南一颗。这样罕见的好东西,可比他寻来喂给小人类的任何灵药都要宝贵。一同永生,是多么令人心动的命题。
所谓“负伤”,不过是取血后的虚弱期。小人类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激烈,他哭的嗓子都哑了,安慰许久才愿意睡觉。
他也很累了,如往常一般蜷起龙身,把小人类放在中间沉沉睡去。然而他流失能量太多,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勉强化成人形问了旁人,才知道小人类离开了。
听说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养就了趋利避害的习性,想来是看他虚弱的无法再照顾他,就另寻去处了。
不过没关系,他能理解。等他恢复后,总会再找到他。
后来他才知道,江虞南是为他去昆仑山求不死药去了。后来江虞南被凤凰掳走,他一时心急,落进了西王母的算计,与凤凰对战后双双陨落。
西王母成了世间最大的神明。
他当然不会孤注一掷。事实上凤凰没死,他也一样。他早已将最宝贵的神格托付给可信任的人,以待他日重新归来。
现在,他也如预料中一样回来,而他的恋人也在他身边,并且再也不会分开。
烛阴想到这里,轻轻的笑了,纤长的金色眼睫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
奥丁并不想知道。他隐隐感到这个和他长得一摸一摸、抢了他的神后、令人生厌的男人,在和他炫耀。
“他找了我这么久,我也甘愿为他再等下去。他想去找芬里厄,或是准备回到他的世界,我都不会再阻挡了。”
奥丁愣了愣,转身大步离开。
——弗雷是一只不甘困居于笼中、骄矜不羁的鸟,这点他早就知道。他原本以为,爱是占有,而他如今明白,爱到深处,就会愿意给他翅膀,任他闯荡飞翔。
然而在这点上,他和烛阴确实情况不同。比如他和弗雷牵涉利益相关,是烛阴所不用面对的。</p>
他作为众神之王,对他来说,比起私欲,还有更多需要他操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