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虞南这才察觉不对,但是已经迟了。
后羿出手如电,瞬间就擒住了他的脖子,五指慢慢收拢,他像是逗弄已经到手的濒死猎物一般,估计着时间,直到手中的人面色惨白、眼睛充血,才又稍微放松了几分。
“什么狗屁神侍……”他声音嘶哑含着滔天恨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他又五指骤然施力,江虞南窒息得眼前发黑,他大脑一片空白,只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这个土著原本的模样。
——就像他站在那一堆奴隶里,看着这人对酋长放箭、出言嚣张不逊,一副要弑神灭佛的架势,当时就对他心生惧意。
只怪这段时间的相处太过放松,让他几乎忘了这人骨子里就野蛮暴虐、心狠手辣,不是个良善之辈。
他甚至还向他提条件、以为能和他平起平坐、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人是他的“跟班”或是“小弟”——他江虞南何德何能,这么给自己脸了!
“咳咳……”
他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居然咳嗽着笑出了声,他嘲笑自己的愚蠢与自以为是。在这样野蛮而崇尚武力的时代,强者为尊,他不过是随便一个土著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蝼蚁。
那眼泪落到了后羿掐着他脖子的手上,后羿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猛的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江虞南早就因为缺氧而脱力了,全靠那手提着。他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在地上,四肢麻而无力,眼泪不知是惊惧还是缺氧,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那鸟……那鸟说的对,”他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还在发颤,“我就是仗……咳咳咳……仗着烛阴……不然……咳咳咳咳!”
他低头又是一阵猛咳,伸手一抹,满手的腥红。
后羿大口喘着气,他刚才像是被什么蛊住了心神,整个人跟着了魔似的。他差点、差点亲手杀了这个青年……
他对于这样的局面很无措,对于这样的江虞南更是感到陌生。他有点怕小奴隶再也不原谅他,毕竟他现在还是挺喜欢这个奴隶、而且还要靠他治眼睛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地上刚才还在念叨着什么的小奴隶,不知何时突然没声音了。
后羿急了,他挣扎着伸长手想去把人捞过来查看,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人。那小奴隶已经用仅存的最后一丝气力,爬离了他能触碰的范围。
江虞南一睁开眼睛就被吓到了。
他躺在一张柔软宽大、足以容纳十人共寝的的兽皮床上,周围全是巴掌大的小雏鸟,几十只肥嘟嘟的各色鸟雀,你挨我我挤你的围成一圈,豆子眼聚精会神的瞅着他,时不时发出“咕咕”“啾啾”“叽叽”的各种叫声。
江虞南觉得自己四肢酸痛,可又不敢随便乱动,怕不小心压到那一群小鸟。
的确他讨厌所有鸟族,可小孩子例外。他小心翼翼的坐起身,那群鸟随着他的动作,小脑袋整齐的转动着,江虞南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某个小团子一下。
那小雏鸟被戳的一个踉跄,吓得“叽”的叫了一声,那声音又嫩又细,实在可爱。
江虞南面无表情的伸出手还想戳它,可那只小家伙学聪明了,一见他手指伸过来,就翅膀一张抱住他的手指不放,一副赖上他的架势。
江虞南把它拎起来,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想了想:“……你们是智慧生物?”
那小肥啾在他手心里蹭了蹭,歪着脑袋看他,一脸无辜:“啾?”
好吧,听不懂人话,看来不是。江虞南放下那只鸟,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脖子还是很痛,估计是青了,那狼心狗肺的土著真的是下了死手。
他的手腕也在挣扎中被划破,不过现在早已愈合。
小肥啾们在他腿上蹦来蹦去,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叽叽喳喳”乱叫,还轻轻的啄他。
屋内传来一声愉快的笑,那苍老的声音道:“呵呵呵呵,看来它们很喜欢你。孩子,你是谁?”
江虞南抬头看去,那是一个带着头巾的老太婆,她脸上布满皱纹,身型蜷缩着坐在角落里,他刚才一直没注意到。
在这个时代,能活到四十已经算是很长寿,可这老人至少也已经□□十。江虞南看她的装束,觉得应该是族巫一类的老人。
他友好的对老人笑了笑:“您很长寿。”
“是啊,”那老婆婆似乎很容易开心,她闻言眨了眨眼睛,又笑了,“巫者总是有一些长寿的法子,你说是吧?”
这老人面善,看着那群小雏鸟的神情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她抓了把黍米走过去摊开手掌,小雏鸟们也不再围着江虞南,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啄食她掌心的米粒。
“它们都是凤凰的后代。”老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