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抬头一看,只见门口上方用木头雕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小篆。
程栋推开门,淡淡地说:“进来吧。”
里头是一间茶室,亮着暖灯,地方不大,却是十分雅致,屋子中间一张长形横桌,配几张木椅,桌上是茶盘茶具。房间内窗帘卷起,有清风送入,挟着幽幽的茶香,让人心旷神怡。
程栋神情自若地走到茶案前,兀自坐下,又抬起一只手向裴舒示意,“坐。”
裴舒收回打量的视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程栋没再看她,手里开始忙活着自己的事,烧水、洗杯、落茶、冲茶、倒茶、点茶……
他专心于沏茶,神容平静内敛,和刚才在楼下包厢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要不是裴舒一直跟在他身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
该不会他也被系统换了“芯”吧?裴舒一瞬间产生这样诡异的想法。
茶案对面,程栋慢条斯理地将一只紫砂茶杯推到裴舒面前。
杯子里一丝白烟袅袅飘起。
他眼眸低垂,淡淡地说:“试一下。”
“谢谢。”
裴舒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先是轻闭双眼,闻了闻香气,随后轻轻抿了一小口。
程栋抬眉,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其实他内心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镇定,刚才在包厢里,裴舒的行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从她推门而入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她和以往有些不同,要不是提前知道她会过来,恐怕他会和包厢里其他人一样,认不出她来。在他的印象中,她并不是这样大胆轻浮的人。是的,刚才她的举止可以算得上是轻浮的,他本该推开她,然后对她肆意嗤笑。可是,当时他太惊讶了,没立即动作,等他回过神来,便只想搞清楚她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大胆的人,只是自己没发觉?还是说……
程栋借着泡茶的功夫,脑子转了几转,不仅将情绪稳定下来,思路也一并捋清了。
他刚想开口,对面的裴舒却先放下茶杯,眼里带着笑意看向他,说:“没想到你对茶艺还有研究。”
程栋不以为意,说:“因为我们不熟。”所以,你以为对我有多了解?
他说得不客气,话里带刺。
裴舒只是笑了笑,对他尖刻的话表示不在意。
“那么,请问这位不熟的先生,我刚才要跟你谈的生意,你有兴趣吗?”
她慵懒调侃的口吻,让程栋蓦地想起在包厢里,她靠近自己时喷过来的温热气息,还有她身上的香气。程栋一时间觉得有些郁闷。
他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什么生意?”
“刚才在包厢里不是说得很清楚了?”裴舒端正了脸色,语气有些无奈:“明人不说暗话,程先生,你这般试探来试探去也没意思,老是这样,我会很怀疑你到底有无魄力。”
程栋愣了愣,随后抬眸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怎么知道你来真还是来假。”
裴舒勾唇一笑,说:“别告诉我你对程宅的动静一无所知。”
程栋没说话。
主宅的情况早已有人汇报他,从裴舒一反常态没出席章慧生日晚宴开始,到裴舒把章慧气病一事,他都有所耳闻。
但程栋还是持怀疑态度,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裴舒一向对章慧毕恭毕敬,上赶着孝敬。那副谦卑的样子,曾经他看着就觉得厌恶。
更别提她对程以南的痴情不悔了。
一个人的爱恨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翻天覆地?程栋不信。
裴舒自然看出来他的怀疑和警惕,只能费些嘴舌解释:“程以南这些年怎么对我的,你也知道。我堂堂裴家大小姐,不夸张地说,城里大把人追着抢着要……”
话说到这,程栋才抬头瞥了她一眼,看来是觉得她脸皮够厚。
裴舒冲他展颜一笑,丝毫不见尴尬,继续道:“也怪我当初猪油蒙了心,不知怎么就看上他了,谁能想到他母子俩看上的却是我裴家的钱,设了局哄着我往里跳。”说着,裴舒自嘲地笑了笑,说:“他养在外头那个施小曼现在倒骂我是个小三了,当初怎么不见她跳出来。”
程栋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努力从她神情中分辨出她话里的真假,嘴上应道:“那你想怎样?”
裴舒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地说:“原本想要放他一马,只要他净身出户的。但是他们那伙人似乎不知道感恩,上蹿下跳得欢呢……那我只能让他们身败名裂,也尝尝我曾经受过的屈辱。”
程栋眼帘低垂,仿佛对她的话一点不感兴趣,只说:“你来找我也没用。程以南现在实权在手,我也动不了他。”
听起来是回绝,但裴舒从他的话里听出更深层次的意味来——他不是不想动程以南,只不过碍于对方现在的实力。
裴舒笑了笑,略一思量,便说:“我知道即便现在程以南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但程家仍有一两个老头子还是不太认可他的身份,况且,你外祖家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你把程氏集团拱手相让?那可是个野种哎。”
她说出的话不可谓不恶毒。
连程栋听了,都一愣,“你这样说他?”
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他突然间有些相信,她是真的恨程以南。
裴舒也是没办法,就原主对程以南那出了名的痴情,她的态度再不明确一点,程栋恐怕不会相信。
裴舒不以为意,“我这话还算客气了。”
程栋思索了一会儿,拿起茶壶,给裴舒的茶杯里添茶,“要搞程以南,可以。说说你的计划。”